孙承宗光说一个托辉,没准朱由校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可费英东这三个字,朱由校只能表示,那可是如雷贯耳!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更是在很多时候,被排在后金开国重臣之首!出身建州苏完,被世人称之为万人敌,更可开十余石的强弓。如今瓜尔佳·费英东虽然已死,可是苏完瓜尔佳的子孙后代,却依旧在为建奴的事业发光发热,其中比较出挑的,朱由校有记忆的除了康麻子弄死的鳌拜之外,还有一人。瓜尔佳·图赖!参加过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一片石大战中,击败过李自成的大将,和多铎一起攻陷了潼关,擒获南明弘光、隆武两个皇帝。身为清国开国功臣,后来追封一等雄勇公图赖的兄弟,虽然这个托辉,朱由校没什么记忆,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小虾米!这一战,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弄死了这么一位建奴大佬的儿子,朱由校不由出现了一抹喜意,这完全是开门红啊!朱由校当然不知道,他完全不以为意,只觉得是条大鱼的这个托辉,在原本的历史上,曾经担任过建奴的从二品散秩大臣,当过皇太极的侍卫长,也当过顺治的侍卫长。可是看着那颗眼中充斥着不敢相信的头颅,朱由校又琢磨了起来。然而还没等朱由校琢磨出什么来,孙承宗又提溜着一个金钱鼠尾辫乐滋滋的跑到了朱由校的面前,看着朱由校挤眉弄眼道:“神威将,你是不是捅了费英东的老窝了?”
“这家伙,是费英东的侄子,费英东七弟朗格的儿子颜岱!”
看着孙承宗提着的这个脑袋,朱由校挠了挠下巴,因为这个脑袋,朱由校看着有点眼熟。特别是那满脸的大胡子!“哦,老师,我想起来了,这个大胡子当时是俘虏,本将问他们这些俘虏,有没有会汉话的人那会,这大胡子当场就跳出来辱骂本将,本将随手一剑,就砍下了这颗头颅。”
“当时只是捉摸着,这是苏完瓜尔佳的骑兵,是一条大鱼,可是没想到居然能是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
“不过,宰了费英东那老狗的子侄,想必努尔哈赤,会疯吧?”
“那可是他钦定的第一功臣的子侄后代!”
孙承宗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此时孙承宗心中的疑虑尽去,对朱由校此战的斩获,也充分的信任了起来。虽然说心中还有着怀疑,想知道天启帝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在此时,孙承宗也觉得不合适问天启帝这些。毕竟,解答天启帝的疑问,才是第一要务。“将军所思,正是应当,只要这托辉和颜岱的死讯传到努尔哈赤那里,努尔哈赤定然震怒,整个苏完瓜尔佳,也会陷入彻底疯狂当中。”
“将军或许不知,老夫身居辽东,遍阅辽东文献记载,才知道苏完部,是在万历十六年才率部投奔的建奴。”
“迄今已有三十七年了!”
“而在这三十七年中,苏完瓜尔佳氏以当初的区区五百户,到现在成为了建奴中除了努尔哈赤的爱新觉罗氏之外,当之无愧的第一重族。”
“将军可以想象一下,苏完瓜尔佳氏,有多受努尔哈赤的信重,赏赐,奴隶,人口,少了一样,苏完瓜尔佳,也没法发展成现在这样。”
“这样一个大部的嫡系千骑,被将军建作京观,努尔哈赤想不疯,都不行!”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夫久居辽东,知道努尔哈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凶悍残厉,不择手段,但是同样的,努尔哈赤对于那些和他一同创立了建奴如今基业的人,都是有着情分的。”
“如今的努尔哈赤已经六十几岁了,人老念旧之下,饶是他身为一代雄主,却也会出现兔死狐悲之慨。”
“山海关内,整军即可,努尔哈赤必然会亲领大军,前来叩关!”
朱由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此战功绩,全数按照朕拟定的军功爵制封赏下去,一应实际钱粮军资,后日便可抵达山海关。”
“此时正乃老师立威之时,朕,再为老师送上一道助攻。”
“兵者,诡道也,老师可于今日,命军中精通建奴语言的人手,穿着建奴盔甲入大狱,佯装劫狱,从大牢里那些高第的宾客口中,打探一下建奴内部的消息。”
“而朕送给老师的助攻,就是这一批建奴宾客的性命!建奴擅长用间,可是咱们汉人,才是用间的老祖宗!”
“朕相信,老师可以利用这些人,达成一定的战略计划,同样,也可以通过这些人,将许真许假的消息,散入建奴后方!”
“利用这个助攻,老师可立什么样的功勋,指日可待。”
“而眼下,朕以神威将身份立京观,神威将为从二品,老师自无可赏,朕自愿将功劳换做财物,破格提拔这一次随朕出关杀敌的士卒,生者爵进一级,亡者抚恤,亦提高一级!”
“老师意下如何?”
孙承宗打了个哈哈,看着一脸正经的朱由校,点头道:“老臣知道如何做。”
“不过陛下,您真的要彻底收拢军中大权于手?”
“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孙承宗毕竟是朱由校的老师,虽然没教上几天,可是孙承宗却也一直秉持师生之道的礼仪,将朱由校视作弟子,自然也会关心朱由校的日后。即便是朱由校身为天子,身为九五之尊。可大明的天子,哪是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宋朝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导致宋朝积弱,面对辽金蒙古,都只能卑躬屈膝。大明土木堡之变后,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论调再起,天子的权柄,一日比一日要式微。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到如今的天启皇帝,每一位皇帝,似乎都活的极为肆意妄为。可是说真的,大明这些皇帝,又有哪一个正儿八经的,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宪宗建立西厂,为何又要废除西厂?孝宗皇帝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被誉为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然而三十六岁英年早逝,让叛逆期的武宗皇帝匆匆上位。武宗皇帝碰了兵权,触动了文臣集团的底线,于是落水病死。世宗皇帝活得不自在,干脆不理朝政,安心炼丹。穆宗有了中兴之象,结果死于媚药。神宗老实本分,在张居正死后,隐身幕后,出现了万历怠政的局面,却三场大战打的天下皆恐,最终萨尔浒之战战败,成就了努尔哈赤威名,自己也郁郁而终。光宗皇帝则也是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红丸大案至今依旧存疑。孙承宗自然清楚,天启帝如今选择的这条路,会触碰到多少人的底线,会面临多严峻的局面。看着孙承宗严肃的表情,朱由校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轻轻的在孙承宗的耳边呢喃了一句。一言既出,朱由校背着双手,朝着一旁正在清点建奴盔甲的一个山海关骑兵大步走去。徒留着孙承宗提着一个金钱鼠尾辫的建奴脑袋,愣在了原地。“老师,朕知道,然而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句孟子留下来的名言,经由朱由校的口中说出,声音虽小,却让儒家出身的孙承宗,只觉得震耳欲聋!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