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互视对方一眼,齐齐看向天启帝郑重说道:“是!我们,要去辽东!”
听着这二人的回话,朱由校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扶起这跪地的几人。朱由校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用整理行囊了,朕不日就要点兵亲征辽东,一举平辽,你二人,且就随朕一同去吧!”
“正好,在这些天里,你们两人,也能把你们的本事,给朕好好看看!”
朱由校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的头上,他们二人作为京营士卒,就在这天子脚下,受到的听到的关于天启帝的负面消息,自然是最多的。甚至于他们都多次亲眼目睹,锦衣缇骑破门抄家,老幼不留!这也是为何这两人,虽然知道天启帝是皇帝,却也敢于愤愤然直接当着天启帝顶牛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看来,这背着一身骂名的天启帝找自己二人,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没准就是要杀个人玩,也不一定。毕竟说到底,天启帝放任魏忠贤揽权,捞钱,的确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去了辽东,成为了军饷。可天子脚下的京营,却没有分到半点好处!所以黄得功他们自然不知道天启帝一点好,反而只觉得那些说书人,那些走街串巷的文人清流们所说无误,当今天子,庸碌无能!然而在如今真的见到了的时候,黄孙二人方才发现,面前的天子,似乎并不像是民间传闻里的那般庸碌残暴,而是有那么几分英武果决的样子!跟在天启帝身边的,也不是传闻中的太监宦官之辈,反而却是英国公张维贤,和另外一个赳赳武夫!而且,天启帝居然也不因为他们二人的僭越之言,而勃然大怒定他们的罪。甚至,在黄得功和孙应元二人眼中,天启帝是个知情达理的人,绝非平日里听说的那般蛮狠那般残暴!就拿逃兵来说,即便是孙黄二人是去辽东投军,但是严格点来说,这也算是逃兵!然而在孙黄二人眼中,天启帝在得知自己二人是要去投军之后,明显态度就变化了,加上天启帝身边的赳赳武夫说情之后,更是向自己二人发出了邀请,让自己作为天子亲军,一同亲征!这对于自视为泥腿子的孙应元与黄得功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然而黄得功毕竟脑子比较好使,瞬息间就从狂喜中挣脱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满眼错愕的看着天启帝朱由校,支支吾吾说道:“陛……陛……下,您方才说……您不日就要亲征辽东?”
“为何偌大的京营,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此事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若要亲征辽东!还需徐徐图之!”
当场朱由校就有点蒙圈了,说好的古人好骗呢?说好的古人不聪明呢?怎么着到了他朱由校身上,但凡是个他接触过的有名有姓人物,都聪明机智的一批?先不说魏忠贤、朱纯臣、张维贤、骆思恭这几个人精,哪怕是那几个小字辈的太监,还有自己现在见到的黄得功,都机灵的很!黄得功之所以劝诫自己,毫无疑问,是因为黄得功做过功课,知道此时的明帝国和建奴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嘴角轻轻挑起,一字一句道:“哦?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如果说是老谋深算的老银币,黄得功自然不会听不出朱由校的话外之意,可是偏生稚嫩,还是个嫩头青的黄得功一听朱由校的问话,表现欲顿时就起来了。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京营士卒,平时里哪有这种机会,能够给他表现?能够让他可以一展胸中谋略?当场黄得功就站起来了,看着面前的天启帝,昂首挺胸,慷慨激昂的说道:“陛下,标下之所以说万万不可,原因有三。”
“其一,辽东寒苦,建奴自白山黑水中杀出来,就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他们的战心,远远超过大明。大明富庶,天下皆知,建奴更是垂涎已久,然而自从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强壮的假象被戳破,无数的弊端,暴露了出来。”
“可战之军,更是随着浑河血战等几次大战,丧失殆尽。”
“虽然孙阁老熊经略等人尽心竭力,打造了如同铁桶一般的防线,然而终究防御,也只是延缓了辽东的局势,并没有彻底的解决。”
“故而此时,大明缺兵少将,又如何去直面本就求生不畏死的建奴?”
“标下尝闻,建奴已在关外立国,既然已经立国了,那么他们自然也需要整顿自身,不可能还和之前一样,动辄置之死地而后生,和大明拼全力。”
“所以标下认为,这其一,陛下大可征发天下精壮,于京中操练,训成强军,再与建奴决一死战。”
“其二,则是如今大明民心不稳,即便是天子脚下,对于大明怀有二心之人,也是层出不穷,贪官污吏,数不胜数。”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啊!先将大明理顺了,就像是我们编织草鞋一样,只有顺着纹理去编织,才能得心应手,这双鞋,才不会一穿就散!”
“其三,则是如今大明缺少军饷,缺乏军备,就拿京营而言,京营中,大部分的兵器经久失修,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而少数好用,能用的兵器,则早已被倒卖出去,标下使了全力,也只能保存一长杆,一短兵,一三眼铳!”
“兵器不利,甲胄不坚,大明将士,难道凭血肉之躯,去和那些如狼似虎的建奴,拼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军队,也是如此,没有趁手的兵器,军队,又怎么能去打仗呢?而军队作为大明的兵器,如果这把兵器腐朽不堪,那么大明,又如何用这把兵器,去征战辽东呢?”
“不如徐徐图之,一步一步的,将大明整理好!”
听着黄得功这一番话,特别是其中还引经据典的那几处,朱由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颔。虽说黄得功的看法,有一点稚嫩,可是一代名将的雏形,他却已经具备了。毕竟就在京营之中,编织草鞋的黄得功,居然能够将如今辽东的局势,分析的井井有条!这就说明,黄得功,只是缺少一个舞台!看了看黄得功,朱由校说道:“善!虽然黄得功你的看法,有很多被你的视野局限住了,但是你,是个可塑之才!”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转头看向那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孙应元,挑眉道:“那孙应元,你又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