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水自从楚潇被罚后,就一直不让她来当班,焦景然也没有意见,宫里规矩,奴仆身上有病痛的时候,本就是不允许靠近主子的。
若不是自己白日里要上朝、议政,他恨不得自己来做这个贴身大宫女。
孟若水又恢复到了以前带着于初和侍卫扫图的日子,每日浩浩荡荡地在皇宫东西南北地窜,犄角旮旯都不放过,连巡逻侍卫都习惯时不时撞见这么一队人了。
“娘娘,走了好久了,您不饿吗?”
孟若水鄙夷地斜了于初一眼,“你真没用。”
没出来多久呀,她都亲自走路熟悉地形了,也没喊累,这男人怎么回事?
于初讪讪地低下脑袋,每天这么溜达,他小腿都走粗了,现在摸上去邦邦硬的,怎么还说他没用呢?他也不是将军府训练长大的,哪能和娘娘还有侍卫们比嘛。
“娘娘,不是奴抱怨,只是想提醒娘娘,前面就是太妃们住的地方了。”
孟若水脚步一顿,那岂不是杏太妃也在那块?算了,孟婆没回来,杏太妃和单黎是一条线上的,说不定气运加身,还是躲着吧。
刚想回头,就听于初问了一句,“咦?那不是妙怡公主和丞相家的巧蓉县主吗?”
孟若水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十七八的模样,细长而浅淡的柳叶眉,简单干净的妆容,显得整个人清雅脱俗。
大约就是于初口中的妙怡公主了。
身边还有一位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讨好地跟在身旁说着什么。
“给皇后娘娘请安。”妙怡公主发现了孟若水,加快了步伐走至她面前,端庄地福了个身,恭敬行礼。
而身边那个穿着低品阶宫装的巧蓉县主,只是微微弯了下膝盖,赶紧站直,一脸不屑。
“起吧。”孟若水第一眼对妙怡公主没有什么抵触,这姑娘眼神明亮沉静,不骄不躁的,很是温柔谦和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娘娘是来见哪位太妃的吗?怎么也不坐轿辇呢?”妙怡清雅透彻的声音很是好听,和煦地笑着。
孟若水还没说话呢,巧蓉县主小声嘟囔道,“表姐,她一个傻子你问她有什么用?她懂什么轿辇,回头在上面撒疯掉下来。”
“大胆!”于初手里蓬松雪白的新拂尘就指过去,“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诋毁的,还不跪下!”
于初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可毕竟过去也是在御前当班的,身上的气势可不输给谁,训起宫嫔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妙怡刚才也想斥责,被于初抢了先,这会儿也没替巧蓉求情,甚至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没听见于总管的话?”
巧蓉被于初吓了一跳,刚想回嘴,就听见妙怡的警告,恨恨地跪下,跟谁置气一样,脖子梗着,也不请罪。
妙怡失望地摇摇头,轻叹一声,“你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先帝在时就因不懂礼数被母妃责罚过,怎么到现在了,还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巧蓉不敢说话,面对妙怡的时候,她还是发怵的,这人软硬不吃,又性格古怪,从小就不跟他们一起玩,比那时的太子哥哥都难亲近,偏偏又是姨母的女儿,得罪不起。
孟若水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没脑子的硬茬,县主?那就是不住宫里咯?也不知道这头衔怎么蒙来的,问道,“于初,离宫门下钥还有多久?”
“回娘娘,还有两个多时辰。”
“哦,叫她跪到那个时候,然后扔出去吧。”她对傻子没兴趣,赶紧送走,还是这个叫妙怡的公主更对她胃口。八壹中文網
“奴领旨。”
“你们敢?公主!”巧蓉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连忙向妙怡求助,可对方还是那张万年化不开的冰山脸。
“娘娘开恩,没有责罚你,还不谢恩。”妙怡劝诫了一句,眼底满满轻视嫌恶。
辱骂皇后,连三哥和母妃都没有这个胆子,若要治罪,一条命都填不平,现在只是跪一会儿逐出宫,还不赶紧跑。
巧蓉恼羞成怒,干脆也不跪了,站起身来张牙舞爪地对着孟若水干嚎,“哼!我看谁敢?我和皇上哥哥可是青梅竹马,小心被他知道你欺负我,废了你这白痴皇后。”
妙怡公主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高声喝道,“蕊儿,掌嘴!”
身旁的宫女立马上前一手按在巧蓉肩膀上,不见用了什么力,却让巧蓉吃痛再次跪下,膝盖撞上地砖,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又在她痛苦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啪啪”动手扇了起来。
妙怡深深福下身子告罪,“娘娘,今日是妙怡宣巧蓉进宫的,实在是母妃上了年纪想找人说说话,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勿见怪。”
于初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句,“妙怡公主生母乃杏太妃。”
孟若水对这个信息无动于衷,管你是谁,她现在的身份是可以任人大呼小叫的?
“青梅竹马?”
居然把这几个字挂嘴边,才是让孟若水最不爽的地方,她才不信焦景然能有这么个傻大姐一样的青梅竹马呢,又没瞎。
再说,这人和杏太妃是亲戚,也就是定王和丞相府那一波的人,敌对阵营还能怎么梅怎么马?
当自己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妙怡解释了一句,“幼时跟着定王兄一同念书,故而经常入宫。”
言外之意,与皇上没什么关系。
果然。
孟若水见猪头已经肿起来了,实在有碍观瞻,嫌弃道,“于初,她丑,扔远点。”
于初利落地让侍卫去架人,而妙怡也将蕊儿唤回了身后。
“娘娘有时间吗?去凉亭坐坐可好?”
“嗯。”孟若水秉持着少说话不露馅的原则,应了一声,率先往凉亭里走。
两人在石桌两旁坐下,便退了身边人。
“之前听说娘娘遇刺后伤了脑子,来了许多人明里暗里地查证,皆无功而返,今日一见……”妙悦轻轻笑了一声,“娘娘耳聪目明,不光眼神清朗,说话做事有理有据,甚至有远见顾虑,妙怡不解,怎会有人认为娘娘痴傻呢?”
孟若水吃糕点的手滞了一下,听着软软的话语,怎么这么直给?
“娘娘别紧张,妙怡在这深宫中,也不过一颗尚未被舍弃的棋子罢了,说话不会有人信的。”
孟若水干脆不装了,放下手中糕点,淡定地喝口茶,双眸无波无澜地望着眼前人。
这人说话诡异,但她没有感受到恶意,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妙怡的身上矛盾点太多。
明明是定王一派的,却对那个表妹巧蓉厌恶至深,根本没有拦着她做蠢事的意思。
揭穿她装傻,却与她和颜悦色,也未威逼利诱,甚至可以说先拿出了诚意。
堂堂公主,却说自己只是棋子,说话没人信。
她特意来对自己说这些话,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的目的。”孟若水同样直接问道。
妙怡眼睛颤了一下,幽深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希望,“娘娘仁厚,可否在功成之后,许我假死出宫。”
她恳求的语气不似作假,表情亦像是撕下了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具,带着期盼,卑微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