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监委虽然全是“秀才”,但办案也跟公安一样讲究程序。 刚才进来时有一个干部佩戴执法记录仪,全程拍摄留置过程。等李永春在两份公文上签完字,开始搜查办公室。 韩昕怎么也没想到李永春胆子竟那么大,办公室的柜子里居然藏了价值五六万元的高档烟酒。 正寻思是不是人家送的,他没来得及或者忘了往家拿,马主任抬头道:“刘浩,小韩,你们先带他下去。我去见陈区长,给陈区长送一下留置通知书。”
“是。”
“雷主任,枪就移交给你了,你查查是不是警用枪,如果是警用枪支,再查查符不符合枪支使用规定。”
“明白。”
…… 项忠发本以为辖区发生了毒案,兴冲冲跑过来,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他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见隔壁的几位副局长全出来了,前来办事的民警全傻眼了,他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像协助纪委监委办案似的守在外面。 正后悔不应该陪韩坑上来跟李永春道别,马主任走出来问:“项忠发同志,陈区长办公室在哪边?”
“报告马主任,陈区长办公室就在前面,陈区长好像不在办公室。”
“雷主任,麻烦你联系下陈区长。”
雷兴华正准备打电话,一位副局长小心翼翼地说:“雷主任,陈区长在区里开会,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说马上到。”
“谢谢。”
韩昕不用在这儿等,跟监察委的陪护人员小齐一起,一左一右攥住李永春的双臂,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把面如死灰的李永春带出办公室。 分局的几位副局长和前来找局领导办事的民警纷纷让路。 刘浩和蔡海勇担心李永春不老实,一个挎着包走在前面,一个负责殿后。 顾晓辉熬过夜,也很困。 正坐在车里打瞌睡,突然听见有人敲车窗。 他抬头一看,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正一头雾水,赫然发现“老战友”竟同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小伙子,架着李局站在车边。 “韩队,这是做什么?”
“下车,没你的事。”
“哦,我这就下来。”
想到昨晚微信群里的那些传言,顾晓辉猛然意识到传言成真了,而“老战友”居然是来抓李局的。 他可不敢妨碍纪委监委办案,连忙推门下车。 韩昕拉开后门,先钻了进来。 小齐把李永春推了进去,然后挤进后排。 刘浩开车,蔡海勇坐在副驾驶,一辆公务车打开双闪,给他们开道,就这么缓缓开出了分局大院。 …… 纪委监委的人不声不响的来,抓了李局就走。 顾晓辉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停车场上,直到项忠发苦着脸跑下楼,才注意到治安、国保、经侦、网安等大队的同行全站在各自办公室的窗户边,远远的围观他俩。 “项大,韩队怎么把李局带走了……” “什么李局,他这副局长当到头了。”
“可这关韩队什么事?”
“别问了,陈区长马上回来,我们赶紧走。真是个坑货,这次真被他给坑惨了!”
项忠发追悔莫及,拉开车门钻进自己的车,系上安全带,点着引擎,跟逃跑似的赶紧开出分局大院。 顾晓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开车回大队。 没想到一回到大队,刚停好车,几个小群里就沸腾了,好多兄弟艾特他打听李局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纪委的,我哪知道这些!”
“可听治安大队的兄弟说,抓李局的人是你带去的,好多人都看见了!”
“什么我带去的,是碰巧遇上的。”
“你小子可以啊,还跟我们保密,听说人家昨晚就来分局了,是你接待的。”
“……” 顾晓辉这才想到韩坑借调到禁毒支队之前,好像帮纪委监委抓过陵海分局的一个害群之马。 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韩坑又“重操旧业”,帮纪委监委抓李局! 所有同事现在都以为纪委监委的人是自己带来的,韩坑的身份又那么特殊,谁要是抖出他的底细,搞不好真会被督察乃至纪检监察室请去喝茶,所以根本不能解释。 正如老项所说,这次真被坑惨了。 他越想越郁闷,拿起手机准备给韩坑打电话,问问韩坑为什么坑兄弟,可想到韩坑正跟纪委监委的人在一起,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给曾经的领导打电话诉苦。 “恽政委,我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您说哪有他这么干的,这么一搞,让我以后怎么抬头见人?”
恽伟霆同样没想到韩坑去长州,竟是协助纪委监委对李永春采取留置措施的。更没想到昨晚市局才通报了李永成犯罪团伙的案情,今天纪委监委就对李永成的堂哥李永春采取行动。 小伙子确实被坑的很惨,但作为一个党员,作为支队政委,他能说什么,只能讲大道理。 “小顾,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再说李永春真要是涉嫌职务犯罪,那就应该抓!”
“抓归抓,可这关我什么事。”
“既然不关你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政委,我是说以后在单位怎么混,领导同事会怎么看我?”
“领导同事如果问,你就实话实说。”
顾晓辉苦着脸问:“怎么实话实说?”
恽政委看了一眼不断振铃的警务通,敷衍道:“就说你被利用了,你跟韩昕只是认识,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
“我能告诉人家他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不要说太细,反正知道他的人不少,但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可我就算解释,人家不一定会相信!”
“小顾,不是我批评你,你好好想想,作为一个党员,作为一个人民警察,是党纪国法重要,还是人情世故重要?再说干工作哪有不得罪人的。”
“政委……”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恽政委很同情小伙子的遭遇,但实在是爱莫能助。 他放下手机,拿起响了半天的警务通,低声问:“老项,什么事?”
“恽政委,搞来搞去,韩昕那小子竟然是来抓我们李局的,我这次可被他给坑惨了。”
又是因为这事! 恽政委被搞得啼笑皆非,不动声色问:“他怎么坑你了?”
项忠发气呼呼地说:“他开始说是来查我们分局辖区的隐性吸毒人员,然后又谎称污水验毒的水样搞错了,要回去,回去前还要跟李局道别。”
“然后呢?”
“我想着他是我们禁毒系统的人,他来了我要接待,来办案我要协助,要走我肯定要送一下,就陪他一起上楼见李局。”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跟纪委监委的人一起把李局抓了,几位副局长和我们政委都看见了,都以为他和纪委监委的人是我带去的!”
老项业务能力一般,但为人处世真没得说,可以用八面玲珑来形容。 恽政委意识到他就是因为太会做人了,稀里糊涂跳进了这个坑。毕竟韩昕从未想过要找他,反倒是他听到消息之后满世界找的韩昕。 考虑到他都已经副科了,并且这个大队长他也干不了几年,不是顾晓辉那样的小伙子,恽政委没有好言相劝,而是很认真很严肃地提醒:“老项,韩昕同志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一些。”
“什么情况?”
项忠发低声问道。 “他是从南云边防调回来的,他在部队时侦办过很多起毒品案件,甚至被境外毒枭惦记上了。调回来之后也干得不错,打掉好几个制毒贩毒团伙。”
恽政委顿了顿,强调道:“你经常来支队开会,应该注意到支队的公示栏里没他的照片,支队乃至市局的一些会议活动,杨局都要求不让他参加,也就是说他的身份需要保密。”
项忠发岂能听不出支队领导的言外之意,只能苦笑道:“明白,我不解释,不乱说。”
“知道就好。”
“可这事搞得我很尴尬。”
“老项,不是我说你,你都是快退居二线的人了,有什么尴尬的?”
“算了,这事儿怨不得他,这事怪我,是我上赶着要跟他去的。”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
“不想了,我听您的。”
“对了,你跟李永春共事那么多年,对他的情况比较了解,你觉得他这一关好不好过?”
项忠发没想到恽政委也这么八卦,沉吟道:“他堂弟李永成是崇港分局抓的,这相当于异地用警;他是陵海区纪委监委立案调查的,也是被陵海区纪委监委带走的,这说明上级不但早盯上他了,而且下了大决心查处。”
“看来他这一关不好过。”
“何止他不好过,估计连他父亲都脱不开干系。”
“纪委监委调查了?”
“这倒没有,不过我听纪委监委的人说,等会儿要去给他父亲送留置通知书。”
“不是应该送给他老婆吗?”
恽政委不解地问。 项忠发带上办公室门,低声道:“他老婆好像也被留置,也被陵海监委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