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涛家的新房已盖了近两个月。
主屋、东西两侧的厢房已砌好。
接下来开始安装门窗,做吊顶以及贴壁纸。
梁学涛这段时间则忙着挖地窖一事。
大田村历来有冬天囤菜的习惯,因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梁学涛这次挖的地窖面积极大,差不多有五十平米。
入口设在主屋西侧的地下室内。
地窖深四米,三面砌了砖墙,底部用的是大块的钢筋水泥板,怕地窖塌方,梁学涛在四个角支了粗如手臂的钢筋管子。
另外又做了通风口,不远处还设了道沟渠,方便排水。
挖地窖极费功夫,好在盖房最初早已做好设想。
饶是如此,梁学涛等人也费了近一个来月的时间才把地窖挖好。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
天气越的炎热。
室外最高温度已近43度。
白日里,除了一些不得不下地干农活的村民,村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好在大田村背靠虞山,比起别的地方还略微有些优势。
白天尽管炎热,到了晚上山风一吹,立刻凉爽了不少。
这天吃过晚饭,梁学涛踱着步子去了梁老太的住处。
梁老太最近有些苦夏,晚饭吃的较晚。
梁学涛进门时她正端着搪瓷碗在喝绿豆粥。
母子俩说了几句话,梁学涛问起搬家一事。
梁老太不紧不慢的夹了根酸黄瓜,嚼了十来下咽进肚子里,然后又掏出手绢抹了抹嘴,这才开口道:“别急,这两天我让季大师先去看一下。”
梁学涛顿时失笑,他妈年纪大了,越来越信这些。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开口道:“急倒是不急,家具刚打好,怎么着也得晾上个把月。”
梁学涛这次定制家具选的是国内的一个老牌子。
据说是国内最为环保的一个品牌,各种证书,得的奖项能叠起一大摞子。
安装时,梁学涛全程在场。
除了一股清漆味倒没闻出别的味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品牌的家具采用的是嵌入式,外观上几乎看不见一个螺丝钉。
梁老太喝完最后一口粥,说道:“那就好,挪窝可是大事,得谨慎,务必选个好日子。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记住了?”
梁学涛点点头:“妈,到时候你和我们一块儿搬进去住。”
“不用。”梁老太摆摆手:“我这挺舒坦的,住习惯了。”
“妈!”
“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搬的。”梁老太沉着脸一口回绝。
涛子这份好意她心领了,不过这件事她真不能干,她要真住进去,村里那些嚼舌根的又有话说了。
这么一来,少不得大儿子有些个想法,没准小儿子心里都不舒坦。
再说住哪不是住,她这个人苦日子过惯了,不讲究这些。
梁学涛又劝了几句,见老太太执意如此,想了想也不再多说。
转眼又过了两天。
八月三十号这一天,梁学涛在梁老太住处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季大师。”
早些年,他曾见过此人几面,印象中是个斯文内敛的中年男子,常常低着头,并不多话。
这一次,却是和几年前大相径庭,整个人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莹润白皙的肤色、嘴角温润的笑意以及金丝边眼镜下那双睿智的双眸……….
尤其是那身烟灰色的对襟唐装,寻常人穿这类衣服总显得不伦不类,他却被烘托出一股飘飘欲仙之感,再加上他气质儒雅,聆听对方说话时视线极为专注,待到言语不紧不慢,又总能抓住要点…….
梁学涛心中顿时有几分了然。
难怪村里老一辈的对他万分推崇,这个人,至少在外貌修饰这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略坐了片刻,三人前往梁学涛的新房。
季大师背着手来来回回的在新房内转了几圈,然后掏出三枚古铜钱,前后左右摆弄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易经六十四卦第二卦——坤为地……..”
巴啦巴啦说了一大堆,直至余光处瞥见梁学涛双手抱臂站立于一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些许不耐,这才讪讪的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手里的铜钱收进了袋囊中,然后转身看向梁老太。
“季大师……..”梁老太开口询问。
季大师原名季小龙,只是这几年随着他在村里乃至整个荣水县声名鹊起,这个名字已极少被人提起。
季小龙微微一笑:“老姐姐放心,卦像极好,待我回家后再仔细算上一晚,明日给你答复。”
回家算一晚当然是扯淡,这是他的寻常套路之一。不辛苦的忙一晚,怎么能和梁老太提高昂的费用。
梁老太一听卦像极好,挺高兴,连连点头,又听季小龙要回家,忙让梁学涛送他。
两个人出了新房的院门,走了有二三十米远,季小龙转身道:“学涛你忙去吧,不用送了。”
梁学涛摇摇头,坚持要把季小龙送回家。
季小龙的住处离梁学涛的新房不算远,十来分钟的路程转眼即到。
取出钥匙开了院门,季小龙扭头问道:“喝口茶再走吧?”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客气话,却没想到梁学涛居然应了。
季小龙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声,不得已只好去灶房泡茶。梁学涛则站在堂屋内四周环视了一圈,见茶几上摆放着一本书册,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恰好这时候季小龙端着茶杯走进来,见状心中顿时一慌,忙放下杯子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书册。
“季大师字写得不错。”梁学涛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
季小龙心中汗颜,干笑了两声之后说道:“屋里太热了,咱们去院子坐会儿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坐下,聊了没几句,梁学涛突然指着西面墙头摆放的一排小酒瓶,问道:“季大师爱喝酒?”
“啊?闲来无事,喝上几口。”季小龙扯着嘴角笑了笑。
这个梁学涛确实和传言中说的一样,极不好惹。看人的眼神阴嗖嗖的,如同毒蛇吐信一般。话虽不多,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却总能点到要害。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嘴里不由默念了声佛,念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想,他干的这一行和道家有关系,赶紧又换了句“无量天尊,赶紧让他走吧。”
梁学涛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对方的异样,谈笑风生的闲扯了一个来小时,这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出门时,转身又说了一句:“季大师到底是个文化人,听你说话真是受益匪浅。改天我再来请教。”
季小龙听了,差点没当场回他一句“千万别来了”。
梁学涛走后,季小龙灌了整整一瓶太白酒,趁着酒劲破口大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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