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花初晓离开宁云城的同时,陌云樘却已经领着数万燕北军,包围了整个大相国寺。
晨光之中,陈阡陌身着大红飞鱼袍,右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站在山门之前,抬头冷冷的看着前方的那个男人,似乎不在意自己满头的雾气。
“小王爷,”他面无表情,大声说道,“您带着这么多人连夜围住了这皇家的大相国寺,是想要造反吗?”
陌云樘围了大相国寺一夜,连带着他也带着人一并在这山门之前熬了一夜。
陌云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同样是满身的雾气,却只是冷冷一笑,看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倒是流云机灵,闻言上前一步,无比沉痛道,“陈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老太妃生死不明,我家王爷难道就不该前来寻找吗?可大人却带人阻挠至此,敢问大人,这又是何等道理!”
陈阡陌依旧寸步不让,扬声道,“本官不管这是何等道理,只知道皇帝下了圣谕,不准任何人私闯这大相国寺一步!”
那位老太妃已经失踪两天了,可这两天以来,他们的人却一直守在大相国寺的四周,滴水不漏寸步不离。
所以,除非那位老太妃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她即便是藏了起来,也只能是藏在这座大相国寺之中。以他们锦衣卫的手段,想要找出人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可偏偏,就在这个当口,陌云樘带着人围了上来。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放陌云樘入山呢?----一旦陌云樘的人进了山,那位老太妃只怕就要“真的”失踪了!
如此一来,那岂不是就要前功尽弃了吗?
陈阡陌不傻。
当然了,陌云樘更不傻。
他突然翻身下马,缓缓一笑,抬脚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山门的方向。
而在他的身后,数千燕北军的将士,亦是整齐夸一的走了过去。
数千铁血将士,带着冲天的煞气,突然就扑面而来,这是何等的威仪,何等的阵势!
面前这般的阵势,陈阡陌的手心里,瞬间就大汗淋漓。
怎么办?
他吞了吞口水,依旧没有让开。
眼看陌云樘领着众人,已经逼到了近前,陈阡陌不得不运起内力,大喊了一声,“小王爷,您果真是要造反吗?”
陌云樘抬头看着他,只是冷冷的一笑。
而后,他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剑尖直抵陈阡陌的咽喉要害之处,“让开。”
殷红的鲜血从喉间点点绽放,豆大的汗珠子突然就滴落到了陈阡陌的鼻尖。
他从陌云樘的眼底,看到了冷漠,也看到了杀机!
陈阡陌的手,隐隐有些不稳。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养子,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一狠心,刚要拔刀相抗,天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下一刻,一只灰扑扑的信鸽,骤然落到了陈阡陌的肩头。
陈阡陌没有退,任由喉间的血点点蔓延开来。
他伸手取下了信鸽身上的小纸条,只低头看了一眼,却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男人,诡异的一笑。
“小王爷,您赢了……”说完,陈阡陌后退一步,转身冲着身后的锦衣卫兄弟们扬了扬手,“兄弟们,我们走!”
眨眼之间,一片大红色如同滚滚潮水一般,飞快的在陌云樘的面前退去。
流云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道,“主子,事情有些不对啊。”那些锦衣卫,也走得太干脆了一些,这可不像是锦衣卫的作风啊……
陌云樘转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山下一眼,而后皱眉道,“去查。”
流云点了点头,还未离开,天空之中却再次传来了信鸽的声音。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俱是一亮。
这是从北边飞回的信鸽!
流云动作麻利的解下了绑在信鸽脚上的小纸条,看也没看,就径直递到了主子的手中。
陌云樘打开那飞鸽传书,只看了一眼,却是浑身上下都迸发出了一抹强烈的杀机来。
四周的空气骤然一冷,流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主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位花小姐出了问题?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流云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冷。
若是那位主子果真出了意外,那宁云城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便在此时,陌云樘冷笑了一声。“流云,本王的脾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本王很好欺负?”
脾气好?好欺负?
流云只觉得周身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家主子的这脾气,何时好过了?
不对,也好过,只不过是只对那位花小姐好过……
流云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陌云樘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小纸条,抬头看着宁云城的方向,冷冷一笑。
宁家的人,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对晓晓动手!
好,很好!
想到自己捧在心尖的那个女孩子很可能是从虎口脱险的,陌云樘在后怕之余,胸膛亦起伏得格外的厉害。
若是她有事……若是她有事……
陌云樘闭上了双眼,再也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主子……”流云有些担心,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却不知道该劝些什么才好。
陌云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冰冷的气势,亦是陡然一收。
“流云,”他回头邪魅一笑,却是无比阴冷道,“给北边去信,告诉那个人,就说……本王,是个很护短的人。眼下王妃出了事情,让他们看着办!”
流云听到这里,心尖一颤,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瞬间便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如坠冰窖一般。
若是宁家出了问题,那杨家……
“主子,”流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斟酌的劝了一句,“如今,那位宁七公子可还在大营之中……”
“那又如何?”陌云樘回头冷冷一笑,“区区一个宁七,本王还怕了不成?”
流云浑身发麻,可眼看主子正在气头之上,却是半点也不敢再劝,只能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
深夜,大相国寺的某间禅房之中,定北侯花西楼看着身旁正安然饮茶的年轻公子,微微皱了下眉头,“宁七公子,你倒是半点也不着急啊……”
宁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道,“世叔说的是哪里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晚辈又如何能不急?可有些事情,着急也是无用啊。”
“是吗?”定北侯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素闻贤侄高才,如今你我皆被那陌云樘困在这大相国寺之中,还请贤侄想个法子才是。”
宁七听到这里,却是暗暗好笑。
这位定北侯还真是有些意思。之前还一口一个宁七公子的叫着,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待自己多么的生疏冷漠;可如今,自己不过是稍微透露了些口风出来,便成了他口中的“贤侄”了?
看来那个女孩子说的不错,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世叔,”宁七站了起来,推开了一旁的窗户,抬头看了出去,“您看,今晚无星无月,看似这四周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可晚辈担保,只要你我敢走出这间禅院一步,便会立马被利箭射成筛子一般。”八壹中文網
定北侯微微皱眉。“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原本以为,能从京城里逃离开来,也算是条活路。毕竟,那陌云樘不是钟情于自己的长女吗?可他哪里想到……陌云樘待他,竟然如此冷漠无情!从通州到大相国寺,那位小王爷,竟然是见也不肯见他一面!
定北侯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京城里呢!再怎么说,皇帝哪怕是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如此关押他啊……
更何况,只要他人在京城,花氏一族,便不会不管他;而只要他在京城,那个不孝女也就只能赶回京城来……到时候,皇帝见他有用,又怎么会为难他呢?
定北侯暗暗懊恼。
想当初,他怎么就一门心思不顾一切的非要离开京城呢?为此,他还欠了那位云楚公主,好大的一个人情……
如今,落到了陌云樘那个活阎王的手里,他还有什么指望!
宁七却是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世叔,您也不要太过懊恼了。毕竟,尊夫人虽然是害了老太妃,可小王爷却并未开口解除他和花小姐的那桩亲事啊……”
定北侯不笨。
听到这里,他猛然一个抬头,深深的看了宁七一眼,皱眉问道,“贤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七笑了笑,却不在说话,只是偶尔似有深意的看上定北侯一眼。
原本以为,逃离了京城之后,他便能顺利的回到宁云城了。却不想,他人刚一出城门,就被人掠到了燕北军的大营里……如今,和家里断了联系,还不知道老黑叔他们要怎样的着急了。
如今,家里又传信,说是那个女孩子又在宁家遭遇了那样危险的事情......以那位王爷的性子,只怕是不肯放过宁家了。
如此一来,他也不得不冒险为之了。
定北侯见他笑而不语,只好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跳了起来。“贤侄,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