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初晓进门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一笑。
那般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味道。
见此,林海愈发松了一口气。
“小人林海,乃是镇国公府的大管家,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说不定还和我家国公爷有旧呢……”这林海极会说话,一见花初晓进门,便陪着笑脸请了安,也趁机抬出了自己的身份,拉起了关系来。
花初晓笑了笑。
又是一个聪明人!
“有旧倒是真有旧,”她笑着打断了林海的话,坐到了一旁的竹椅上,看着他慢悠悠的吐出了几个字来。“林管事,是吧?家父定北侯花西楼。”
定北侯,花西楼?
林海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定北侯府的大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看在侯府和我镇国公府一向关系亲密,亲如一家的份上,原谅则个,千万不要怪罪才好。”
说着,林海竟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花初晓行了磕头的大礼。
花初晓又笑了。
能被镇国公那只老狐狸委以重任,派来青州城打前站的人,果然是足的够聪明,也足够的……见机行事。
方才,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逍遥斋的道姑在慌乱之中,分明曾抬头看过这里一眼。可见,她也是知道这位镇国公府的大管事,此刻就在这摘星楼上的。
然而,这位大管事在亲眼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切之后,如今面对自己这个中途出手搅了他局的人,却是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反而和自己拉起了关系来。
可见是十分的懂得见风使舵见机行事了。
是个聪明人,很好。
和这样的聪明人打起交道来,想来也可以直接一些,省掉自己不少的麻烦了。
花初晓看着林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也罢,既然这林管事对方才之事绝口不提,那她也只当不知道好了。
左右,不管镇国公那只老狐狸原本在青州城打着怎样的算盘;如今,这武林大会被她这么中途一搅和,大约也是不成了。
若是,她再赶走这位林大管事的话……只怕那镇国公谋算再多,如今也只能是半路夭折了。
既如此,她又何必多说?
花初晓回头看了周苏一眼,周苏微不可见的点了带你头,她这才笑了笑,又重新打量了那林海一眼。
“起来吧。”花初晓说着,看似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林管事,你不要太紧张了,也不要太多想。我今儿个来见你,倒也没有旁的事情,只是希望林管事,你能帮我一个小忙。”
“花小姐言重了。小姐有话但请吩咐,小人万死不辞。”林管事抬头万分认真的说道,似乎半点也不受四周那几个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锦衣卫的影响。
也算有几分胆量了。
花初晓又笑了。“林管事,听说你来青州城也好些天了,只怕就要回京了吧?”她笑着问道。
回京?林海心头猛然一惊。
这武林大会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他哪能回京?
可眼下,这位小姐既然这样说了,又是当着锦衣卫的面说的,他还能怎样?
林海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越来越快的心跳,抬头牵强一笑,道,“小姐说的是,小人的差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正打算这一两日就启程回京了。”
“那便好。”花初晓又笑了笑,“既然如此,还请林管事回京之后,替我给镇国公他老人家带句话吧。”
林海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位花家的大小姐,今日以这个阵势扣下了自己,就只是为了逼自己回京给国公爷带个话吗?
那方才武林大会上的事情,又怎么说?
他怎么就觉得不大对劲呢?
林海的额头上,渐渐的渗出了汗珠子来。
花初晓见此,又笑了,“怎么?林管事不乐意?”
林海回过了神来,赶紧摇头道,“不敢,不敢。小姐有话,但请吩咐就是。”
“那就好。”花初晓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窗外,“林管事且听好了,我有两件小事需要国公爷帮些小忙。一,请国公爷出面,务必要保下刚刚才在涠洲城战败的家父。二,请国公爷在朝中周全一番,务必将盐税司交到李丞相的手中。”
林海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定北侯刚刚在涠洲城大败,如今在朝中的形势,自然不妙。这位花小姐虽是庶出,不得定北侯的宠爱,可到底出身定北侯府,是侯府的大小姐,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下,她想要保下定北侯,倒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为何又要将那盐税司交到李丞相的手中呢?
事实上,这些年来盐税司一直都掌管在刘氏一族的手中。而眼下,刘氏叛逆,这盐税司的主事之人自然也就空了出来,成为各家争抢的一块肥肉了。
毕竟,朝廷每年有一大半的赋税银子都出于自盐税司。这在众人眼中,可是天大的一块肥肉了!
可眼下,这位花小姐却想请自家国公爷出面,将盐税司推到李丞相的手中?
这是为何?
若是这位花大小姐乃是定北侯夫人李氏嫡出;那么,她为了自己的外祖父提出这样的请求,倒也不为过。
可事实上,这位花大小姐却是庶出!而且,据闻这位大小姐和她的嫡母----李夫人的关系,还十分的不好!
如此一来,她为何要帮着李夫人的娘家呢?
这说不通啊!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她凭什么认为,自家国公爷会帮她这些忙!
林海能被镇国公委以重任,派来青州城处理此事,自然是镇国公的心腹了。可再是心腹,关于花初晓和那张卤盐提纯方子的事情,镇国公在事成之前也是绝不可能告诉林海的。
毕竟,对于镇国公而言,花初晓和她手中的那张方子,就是他镇国公将来最大的底牌和希望了,说是他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所以,在得到那张方子之前,镇国公是绝不会告诉旁人他和花初晓之间的交易,更不会让旁人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手中,还有那样的一张方子!
林海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位大小姐口中的两件小事,却每件都带上了“务必”二字!
他只是镇国公府的奴才,即便是带了这样的话,又如何能保证这“务必”两个字?
更何况,这样的大事,想来自家国公爷也未必会帮这样的忙啊。
特别是那富得流油的盐税司.......
花初晓也不催促,只是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他。
林海微微踌躅了片刻,抬头道,“花小姐,此事事关重大,小人怕自己一时记差了耽误了小姐的大事……不知小姐可否亲自给我家国公爷手书一封由小人带回呢?”
花初晓闻言,又是缓缓一笑。
这位林大管事,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用了,我相信大管事你的本事是不会记差的。”花初晓摇头道,“再说了,我这人呢,一向不学无术,不通文墨;故而,这信还是不要写了,也免得国公爷看了之后要贻笑大方了。”
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写信留下只言片语的证据呢?否则,若是这信将来落到了那有心人的手中,那岂不是要自找麻烦吗?
那样的蠢事,她花初晓可不做。
林海很为难,“可是小姐,这样的大事,小人担心……只凭小人的空口白话,我家国公爷怕是不会相信这是小姐的意思……小人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担心会误了小姐的大事……”他似乎万分替花初晓着想一般,无比诚恳道,“故而,还请小姐给个信物方好。”
花初晓又笑了。“不必了,国公爷会相信的。因为……”说着,花初晓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周苏等人,不急不缓道,“锦衣卫的人,会亲自护送林管事回京的。”
周苏见此,微微皱眉,可到底什么也没说。
事已至此,林海也知道,这个差事自己是逃不掉了,只好冷汗连连的点头应了下来。
让锦衣卫的人送走了林海之后,周苏这才上前一步,不解道,“小姐,您为何……?”为何要轻易的放过此人呢?
花初晓回头看了他一眼,含笑打断道,“周苏,我也想请你帮个小忙。”
周苏只好咽下了原本的话,“请小姐吩咐就是。”
花初晓又笑了笑,“周苏,我想请你利用锦衣卫的渠道,替我给京城里的那位宁七公子也传个话。就说……希望他宁七公子,可以帮我引荐一下,让我有幸能拜访一下他的外祖父----那位富甲天下的杨大老爷。”
说完,花初晓又再次转身看向了窗外,缓缓一笑。
很好,看周嬷嬷等人如此忙碌的样子,大约……那件事情也会进行得很顺利吧?
周苏低头应了一声是,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前脚将盐税司推到了李丞相的手中,后脚又要去拜访那位名满天下的大盐商?
这位花大小姐,又想对付谁了?
周苏突然想到了白狼山的那一晚……莫非,这位花大小姐,是想要报那一夜的刺杀之仇?
可是,就凭她自己,真的能对付权倾朝野的李丞相吗?
周苏看着那个临窗而立的女孩子,眼底闪过了一丝骇然之色。
方才,这位主子故意不提青州城的事情,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镇国公家的那位打管事……莫非,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利用镇国公去对付李丞相吗?
可是,她凭什么就认为镇国公一定会帮她呢?
特别是......在她出手搅了青州城的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