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应鸿楼对面的大街上。
马车内,花初晓微微掀开车帘,偏头看向了对面那栋装饰得金碧辉煌很是气派的小楼,暗暗的点了点头。
这应鸿楼果然是大有靠山啊,竟然能在天子脚下占据这么一处好地方,明目张胆的做着灰色的生意。
“小姐,”周嬷嬷拿起一旁的幕僚,小声的说道,“咱们也过去吧?”
花初晓点了点头,正要放下手中的车帘子,眼角的余光在扫到应鸿楼门口时,却是手中的动作一僵,猛然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是他!
这个正从应鸿楼内走出来的年轻男子,不正是那个自己在小树林中救下,而后又一路结伴到了通州郊外的那个男人吗?
他怎么会来京城?这个和自己同行了两天,却一共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三句话的男人,她是不会记错的。
花初晓微微皱眉。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更何况,这个男人本就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他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妖孽脸,她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只是,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男人身边的某个下属,之前曾有意无意的暗示过自己,他家主子暂时不会入京,所以,他们就只能带自己到通州?
可如今,她刚刚才回京几天,却又在这里看到了这个男人?
这是……几个意思?
花初晓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周嬷嬷有些不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应鸿楼外有几个年轻人正骑马而去……
对于敞开大门做生意的应鸿楼而言,有人离开,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为何小姐会笑得这样的……耐人寻味呢?
“小姐?”周嬷嬷见手中的幕僚递了过去,低声询问道,“可是有些不妥?要不要我们改天再来?”
“不用了,”花初晓放下了车链子,回头笑了笑,“下车吧。”
那个男人的事情,暂时和她无关。
她和他,说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即便他有事欺骗了她,那又如何?自己不也同样欺骗了对方很多的事情吗?
她和他,既是萍水相逢,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花初晓笑着摇了摇头,很快就将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妖孽脸赶出了脑海。
主仆二人带着幕篱走进了应鸿楼之后,在付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之后,很快便被迎客的小伙计引到了二楼临窗的一间雅间内。
雅间内,茶点瓜果,倒是应有尽有。
花初晓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摘下了幕篱,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外面西市大街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
果然是好地方,看来这应鸿楼的生意,应该是做得不错吧。
不一会,小伙计便引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花初晓回头,看着这个笑起来很像是弥勒佛的中年胖大叔,倒是抿嘴笑了笑。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人的模样,她突然就新生了一种亲近之感。
自从穿越到这个未知的时空之后,花初晓就发现自己的感知力比正常人要敏锐了许多,直觉也是异乎寻常的准。有好几次,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却隐隐的就知道天机镯就要发作了……
故而,在看到这个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到的胖大叔之后,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大叔,您就是这应鸿楼的东家?”她起身,笑吟吟的问道。
大叔?
阎万三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由微微一怔。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如此接地气的称呼了?而且,这个女孩子一开口就道出了自己东家的身份,而不是掌柜?
有意思!
阎万三笑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对面的女孩子一眼。
好个眉目如画钟灵毓秀灵气逼人的女孩子啊!
“小姑娘,有眼光。”他笑了笑,没有否认自己掌柜的身份。
如此一来,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倒是抬头看了自家东家一眼。
今儿个东家是怎么了?怎么不继续扮演掌柜的了?
花初晓又笑了。
“大叔,坐。”她一边招呼着,一边坐回了临窗的位置。
阎万三又是一愣。
这里好像是自己的应鸿楼吧?这个反客为主的小姑娘,真是有些意思。
他笑眯眯的打量了眼前的女孩子一眼,一派悠闲的坐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对面。
“小姑娘,你来大叔的应鸿楼,可是有事?”他笑眯眯的问道。
“是有些事情。”花初晓改变了之前的想法,直接省却了寒暄,开口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大叔,我听说您这里,可以花钱打探到一些消息?”
既然这位大叔第一眼就能让她心生好感,那有些小手段,自然也就不用使出来了。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能够让她心生好感的人,委实也是不多了。
阎万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错。”
花初晓回头看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隔着老远就轻飘飘的拍到了阎万三的面前。
好身手!
阎万三却是抬头看了周嬷嬷一眼,眼缝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
能将一张轻飘飘的银子,跟着至少三尺的距离,准确的拍到自己的面前,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到的。
看来,这个小姑娘身边的人,也很不简单啊。当然了,能让这样不简单的人跟在这个小姑娘的身边,可见她本人就更加的不简单了。
于是,在阎万三收起了那张数额为五万两的银票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能掐出一朵花儿来了。
“小姑娘,好大方啊。”他看着对面的女孩子,笑眯眯的说道。
花初晓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一次回京,祖母担心她再受委屈,可是贴补了不少私房给她;再加上周嬷嬷一心侍奉她为主,又将凌云宫多年的积蓄都献给了她。
要知道,当年的凌云宫可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势力,没有之一。
这些年来,凌云宫虽然渐渐的退出了江湖,没落了下来,可这瘦死的骆驼到底是比马大啊。
凌云宫这些年来的积蓄,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可其数量之多,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因此,花初晓如今也算是小富婆一枚了,以她那一向有些懒散万事不由心的性子,这出手自然也是极大方的。
可以说,若不是因为她占了原主的身子,要还上这份人情,她早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米虫日子了。
只可惜……世上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无论是花老夫人还是凌云宫,他们的银子,终究也不是给她白用的。
花家的这一摊子烂事,凌云宫藏在背后的秘密,她便是不想管,也是不成了。
毕竟,她花初晓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旁人对她好上一分,她自然是要十分相报的。
当然了,若是旁人欺了她一分,她自然也是十倍相还的。
一笑之后,花初晓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中年胖大叔,亦是笑吟吟的问道,“大叔,我想拜托您帮我打听一桩十多年前的事情,可以吗?”
十多年前的事情?
阎万三笑了笑。
今日倒是巧了,怎么这上门的几桩生意都是冲着十多年前的旧事而来呢?
“小姑娘,你想问的是哪一桩旧事啊?”他笑眯眯的问道。
听到这个中年胖大叔没有一口回绝,花初晓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看来,这应鸿楼果然是名不虚传,是出了名的……有钱好办事啊!
“大叔,”她正了容色,一脸平静的问道,“晚辈想要问问,十多年前定北侯府的侧室云夫人身故之事!”
说完,她抬头定定的看着对面的那位中年胖大叔。
阎万三微怔,脸上的笑意似乎僵了瞬间。
“是这件事情啊。”他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对面的小姑娘一眼,似乎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姑娘,此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涉及当今的权贵之家,恐怕……”
花初晓倒是笑了。
“大叔,您是觉得这银子不够吗?”她笑着问道。
这些生意场上讨价还价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
“大叔,您尽管放心,银子不是问题。”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只要大叔的消息可靠,方才那些,只不过是定金而已。”
五万两白银的定金!
阎万三深深的看了对面的女孩子一眼。
“小姑娘,既然如你出手如此大方,那大叔也就爽快一把。”他突然说道,“此事,大叔就应下了。不过,时隔多年,想要查清当年之事,恐怕需要一些时间了。”
“那就多谢大叔了。”花初晓点了点头,起身告辞之前,不知怎地的,突然又回头问了一句。
“大叔,据我所知,昨日定北侯府上有个李姓的妈妈,也曾来贵地谈过一桩生意,不知道……大叔能够透露一二呢?”她似笑非笑的问道。
阎万三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姑娘说笑了,本店一向只管敞开大门做生意,而对于客人的身份来历,素来都是从不过问的。所以,姑娘口中的那个什么妈妈,我却是一无所知了。”
真是这样吗?
花初晓看着对面的中年胖大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看来,这应鸿楼应该还是蛮注重保护客人的隐私的。
如此,也好!
正好可以替自己省去不少的麻烦了。
花初晓含笑致意,转身离开,却在抬脚正要迈出这雅间的门槛之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一般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大叔。”她回头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