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今的这位老夫人却不是镇国公的原配夫人,而是继室;而镇国公世子却是老国公原配夫人嫡出。只不过,原配夫人在世子爷三岁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
后来,老国公娶了先夫人的表妹过门,也就是现在的这位老夫人。
说起来,这位夫人虽然是世子爷的姨母,又是继母;看似对世子爷是巴心巴肠的好;然而,终究是隔着一层肚皮啊。
更何况,后来这位老夫人还为国公爷诞下了三个儿子呢!
这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些事情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陈妈妈看着世子夫人的侧影,垂下了眼,暗暗一叹。
这些年,也难为自家夫人了。
世子夫人拿着手里的信,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陈妈妈,将来人带去小花厅候着。”她轻声说道,而后搭着贴身大丫头的手,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之后,世子夫人这才去了小花厅。
“见过世子夫人。”花厅里,周嬷嬷见主人到来,转身笑眯眯的行了一礼,“这是花二夫人托我家小姐给夫人您带来的东西。”
说罢,周嬷嬷就将那个锦囊双手递到了世子夫人的面前。
世子夫人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老婆子说话很是有些意思啊。
她称自己的堂妹为花二夫人,可见并非是花家之人;又称定北侯府的那位庶出长女为我家小姐,而并非是大小姐或者我家大小姐,可见,其也并非是定北侯府的人。
那么,如此说来,这个老婆子只肯承认自己是那位侯府大小姐的人了?
可那位大小姐……
世子夫人接过锦囊的手,微微一顿。
这些年来,那位大小姐的狼藉名声,她也是略有所闻的。只不过,如今那位大小姐去了一趟宁云城之后,这一回来,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啊。
百善孝为先,如今陛下亦是以孝治天下;如此一来,那位花大小姐有了这至纯至孝的名声,其他的,还重要吗?反而是那位定北侯夫人李氏,这一辈子的好名声算是彻底没了。
那位大小姐,很不简单啊。
世子夫人淡淡一笑,打开了手中的香囊,只看了一眼,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
看着手中晶莹白细的粉末状晶体,世子夫人微微一怔。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像食盐呢?只是,比她往常所见的食盐都更加白,更加的均匀剔透。
世子夫人抬头看了那婆子一眼。
周嬷嬷想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恭恭敬敬,一言不发。
世子夫人微微皱眉,而后伸手抹了一点那粉末,放入了口中。这轻轻一尝,果然是纯净的食盐味道。
她猛然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周嬷嬷,脸色变得有些晦明不定。
那位花家的大小姐,派人给自己送来一些食盐做什么?
不,不对。这不是普通的食盐。
普通的食盐,远远没有这个卖相!这些食盐,竟然比送来镇国公府的食盐,还要上好一些!
要知道,镇国公府乃是皇室宗亲,这府里所用的食盐,一向都是宫里送来的贡品。
可眼前的这些食盐,却比宫里的贡品还要好。
这说明了什么?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这自古以来,盐铁一道,皆是朝廷财政收入的重中之重。由此可见,盐之一物,对于国家,对于朝廷,是何等的重要了。
可如今,眼前的这些食盐,竟然好到了这个程度!
这……
世子夫人的脸色,顿时一沉。
“这位妈妈,你家小姐可曾让你带了话过来?”她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并不曾。”周嬷嬷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笑眯眯的说道,“小姐说了,若是夫人没有旁的吩咐,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世子夫人微微一怔,而后却是捏着帕子缓缓一笑。
这就有些意思了。
那位花小姐派人送来了这些东西,却又不曾带来只字片语?
呵呵……那位大小姐,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锦衣卫镇抚司的那座阴暗的小院子里,陈阡陌拿着手里的一块黄褐色晶石,同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位花家的大小姐,派人送来这样的一块卤盐矿石,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陈阡陌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诡异的一笑。
“来人,去看看义父回来了没有?”他的义父自然是指锦衣卫指挥使陈谦了。
陈阡陌越来越觉得十三哥喜欢的这个花家大小姐,似乎很不简单啊。
他捏紧了手里的那块小石头,抬头冲着定北侯府的方向,意味深长的一笑。
……………
深夜,流云回到了康亲王府,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进来。”陌云樘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公文,头也不抬的说道。
“主子,”流云行了一礼,飞快的说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说。”陌云樘并未抬头,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主子,今日,花小姐命人送去镇国公府的,是一些上好的食盐。如今,那些食盐已经通过镇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的手,送到了镇国公的书房岸头上。而花小姐送去锦衣卫镇抚司的,则是一块卤盐矿石。”流云沉声说道。
“食盐和卤盐矿石?”陌云樘听到这里,总算是抬头看了过来。
这些年来,他们云国和楚国的争端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争进行了无数次,不就是为了争夺井盐矿吗?可为何那个女孩子一回京,送去镇国公府和锦衣卫的东西,偏偏都是盐呢?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锦衣卫那边,有何反应?”陌云樘凝声问道。
流云摇了摇头。
“主子,锦衣卫镇抚司那边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暂时还进不去。”他说道,“只不过,听说今日那陈谦出宫之后,就径直去了镇抚司那边,至今未归。属下猜测,此事一定和那块卤盐晶石有关。”
陌云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孩子还真是有些意思,她这是一回京城,就要搞大动作吗?
以盐作为突破口?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陌云樘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女孩子或慵懒或淡然或平静的模样来。
就在此事,书房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陌云樘微微皱眉,抬头和流云对视了一眼。
流云颔首,转身离开,身形消失在了阴暗之中。
很快,王府内院的大管家白林就弯腰敲响了房门。
“进来。”陌云樘早已经坐回了书案之后,头也不抬的说道。
“小王爷,”白大管家进屋后,躬身行了一礼,一板一眼的说道,“老太妃请您去后院一趟。”
祖母找自己?
陌云樘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微微皱眉。
都快亥时了,祖母为何在此时叫自己过去?
“白管家,夜已经深了,祖母还没有休息吗?”陌云樘抬头问道。
“回小王爷的话,”白大管家微微欠身,“老太妃本已经安歇了,不知为何却又突然起来了,故而这才请小王爷过去一趟。”
“知道了。”陌云樘起身,脸色晦明不定。
白大管家微微侧身,躬身行礼。
“走吧。”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到了王府后院之后,陌云樘这才发现今晚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祖母一向不喜热闹,平日里除了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话解闷之外,也一向是吃斋念佛的多。可今日……
陌云樘看着灯火通明下,院子里那些三五成群或站或立的年轻女孩子,心头微微一沉。
祖母的院子里,何时有过这般莺莺燕燕围绕一团的热闹了?
见到陌云樘到了,所有的女孩子都站了起来,含笑福了一礼,颇有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感觉。
有那大胆的女孩子,竟然跟在了陌云樘的身后,主动替他打起了厚重的珠帘。
陌云樘微微垂下的眼帘里,精光一闪而没。
内室里,正歪在软塌上的康亲王老太妃见孙儿来了,也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几个伺候在一旁的老仆妇顿时行了一礼,依次退下。
这一来,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
“祖母,”陌云樘进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您找我?”
“嗯。”老太妃招了招手,“樘儿,来,这边坐,坐到祖母的身旁来。”
陌云樘点了点头,很是沉稳的坐到了软塌前。
“祖母,夜已经深了,您为何还不休息?”陌云樘微微皱眉。
“樘儿,”老太妃拍了拍孙儿的手背,有些怅然道,“方才,我又梦到了那一日的情景……”
“祖母……”陌云樘眼神一变,却又飞快的恢复了过来,一脸平静的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您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
“可不想不行啊。”老太妃看着他,摇了摇头。
“樘儿,你可知道,今日我进宫,太后又对我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凝重的说道。
陌云樘沉默了。
无论是婚事也好,还是恩宠赏赐也罢,都无非是为了他手里的燕北军罢了。
只是,他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燕北军重新收归于麾下,又如何能拱手相让呢?
更何况,宫里的那一对母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啊。没有了燕北军,只怕他和祖母的日子,就要过得愈发的艰难了。
陌云樘垂下了眼,也掩下了眼底的那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