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真是一个令人心痛和怜惜的孩子。
花二夫人看着花初晓扶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旁人不清楚,她却是看得很明白。她那位远在京城侯府的妯娌的手段,可真是有些厉害啊。
在那样的嫡母手中讨生活,也难为这个孩子……要如此这般的……藏拙了吧?
花初晓感受到了身后的那道打量目光,不由暗暗抿了抿嘴角。
哎,这原主留下的麻烦事还不少。
这位二伯母……罢了,再看看吧。
花初晓暗暗的摇了摇头。
路旁的灯笼已经点亮了,花初晓扶着祖母的手腕,不紧不慢的走着。
为了避免天机镯误伤到了祖母,这些日子以来,她穿来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后院小佛堂旁边的小院子里。
对外宣称是为了替家人祈福,其实她只是犯懒,不想去应酬花氏一族的那一大家子人罢了。
毕竟,拜她那位好嫡母所赐,如今她有这般响亮的名声,真是不大方便见人啊。
当然了,名声这东西,以花初晓的脸皮是不会觉得羞愧和尴尬的,只是,她懒得去解释罢了。
毕竟,如今的她早已经换了里子,有些事情,她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就这样日日的躲在小佛堂里,睡个懒觉,躲个清静,其实,也挺好的。
从二门到她所住的院落看起来不远,但走穿堂越庭院上台阶过花墙,弯弯绕绕的走的脚酸了才看到一溜屋子。
不知内里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有多嫌弃才会把她这位侯府千金安置到这种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住。
其实,这个僻静的地方,却是花初晓自己选择的。
关起门来过日子,有时候也是一种米虫的境界啊。
虽然住的远,她的院落却是更为华美,廊下也已经点亮了灯,站着两个丫头,一面齐齐施礼,一面打起厚重的锦绣门帘。
“老夫人,六小姐。”她们莺声燕语的唤道。
“秋夏,冬春。”花初晓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花老夫人迈进了屋内。
原主被嫡母从京城打包送回来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一个不中用的老婆子。这两个大丫头还是她来了之后,祖母她老人家亲自拨给她使唤的。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她并没有让这两个丫头近身服侍;可她对这两个聪明丫头的知情识趣,还是很满意的。
室内灯火明亮,温暖如春,香气盈盈。
相比于宁家低调的奢华,这里布置的有些文雅的寒酸。
花初晓笑了笑,却很满意这样文雅的寒酸。毕竟,这花家可是一向自诩耕读传家的清贵人家啊。
这样的文雅清贵,就如同此时她身上穿着的这件有些发旧的衣裙。
门外的小丫头没有主子的允许不敢进来,只有秋夏跟了进来,轻巧熟练的从暖炉上取了热茶捧过来。
“老夫人,六小姐,快喝口茶暖暖吧。”她十分体贴的说道。
穿越而来后,第一次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花初晓的确觉得手脚都有些微微的僵硬。她伸手接过了丫头奉上的茶碗,感受着手心里的暖意在全身散开,不觉低头莞尔一笑。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有人贴心服侍的日子,真是不错啊。
难怪世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如今,她从凡事都要自力更生的贫民孤儿穿越成古代的侯府大小姐,也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服侍了吗?
这样的改变,真是令人可怕!
花初晓捧着茶杯,微微垂下了眼。
然而,既然已经习惯了,有些小细节可以改变,有些则不用。毕竟,太刻意反而不好,还是不拘小节的洒脱自在,更符合一个米虫的人生宗旨啊。
花初晓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握在手里。
“秋夏,我要吃冬葵汤压压惊。”花初晓抬头吩咐道,“你去吩咐厨房做,我和祖母说话。”
这种事情,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厨房那边吩咐一声就行了,又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个大丫头亲自去?但秋夏的心眼极为的灵活,微微一转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小姐这是想要单独和老夫人说话,那意思就是要让她回避了。
秋夏笑眯眯的应了声是,而后笑着退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花老夫人回头对自己的仆妇丫头们说道。
仆妇们应了声是,也带着小丫头们退了下去。
“说吧,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花老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开门见山的问道,“晓晓,今天你为何要跑到宁家那边去?”
不是已经和宁家退亲,从此各不相干了吗?这孩子今天怎么又当众跑去宁家了呢?
“祖母,此事说来话长。”花初晓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出,笑着说道,“但其实也简单。”
花老夫人微微皱眉。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来难懂了。
“祖母,我和宁家退亲是真的,对宁七公子心如止水,也是真的。”花初晓接着说道,“但是,今日我跑去宁家,也是真的。”
“为何?”花老夫人嗤声道。“莫非,晓晓你后悔了,还是放不下那位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的宁七公子?”
“祖母,你就不要说笑了。”花初晓笑着依偎道了祖母的怀中,“为了那位宁七公子,孙女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死过一次了,又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她的声音轻柔平和,似古井无波一般,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亦不带任何别样的情绪。但这句话却让人心里不由一颤,更有了一种莫名的沧桑之感。
死过一次啊……
花老夫人不由低头看着她,孙女的神情如同语调一样平静,双眼更是幽深如墨,深邃而不见底。
这孩子说的是真的。
因为看到这双眼,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便自动冒出来。花老夫人再次皱眉,这孩子死过一次,倒是心性大变了。
花初晓却是语调一转,继续说话。
“祖母,当真正死亡来临的时候,我才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她神色平静的说道,“所以这些日子一直一来,我避居在佛堂里,面对着漫天的神佛,一直都在思考。思考过去,也思考未来。现在,我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花老夫人很是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慈爱的问道。
花初晓伏在祖母的怀中,低头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
“祖母,我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荒唐了。怎么能为了取悦他人而作践自己呢?还有那门父亲给我安排的婚事,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结亲又不是结仇。那门亲事,他们宁家固然觉得委屈,可孙女我又未尝不委屈呢?既然如此,大家都觉得委屈,那婚事不如就此作罢好了。所以,我亲自去宁家退了那门亲事。只是……”
听前头几句话花老夫人还能神色平静如初,可听到最后一句“只是”二字时,却不由神情一变。
“只是?”她脱口问道,“只是什么,和当初你要祖母帮着你隐瞒和宁家退婚一事有关,还是和今天的事情有关?”
“额,祖母,都有关。”花初晓点了点头,低垂的双眸之中,一抹精光快的一闪而过。
她前面说了这么多,如今终于要迎来正题了。
“祖母,您觉得今日宁家的惊马,真的是冲着我们花家而来的?”花初晓故意放慢了语气,缓缓说道。
花老夫人眉头皱了皱。
当时,站在自己身边的,还有那位林夫人。
林家?
花老夫人的神色微微一沉。
如今,谁都知道林家是淑妃一党,也就是三皇子瑞王一党。
而如今京城那边,为了立储一事,各个皇子之间也正在明争暗斗个不停。而皇帝也不知究竟是如何作想的,竟然也放任各个皇子在朝中拉帮结派,党争不断。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瑞王一党的林家却被派道了宁云城来?
而宁云城在他们云国的地位又极其的特殊,历年来在明面上更是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可如今……这位林大人的到来,很是有些意思啊!
更何况,在今日的踏青行上,林夫人又明显是和宁家的女眷一同出行的。可偏偏出事的时候,林夫人却又和他们花家的人在一起!
这其中的意味,就很是有些令人耐人寻味了啊。
这一次,暗中的那些人,针对的到底是宁家,林家,还是他们花家?亦或是,身在京城的定北侯呢?
花老夫人想到自己的幼子,心中微微一紧。
由于陛下至今迟迟不肯立下储君,各个皇子之间又明争暗斗个不停,早已经搅浑了京城的那潭水。儿子手握兵权又深处高位,还深得当今陛下的宠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定北侯府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吧。
那京城里,明里暗里的盯着儿子的眼睛,定然不在少数!
更何况,幼子府中的情况,又是那样的复杂。
她那位出现显贵的“儿媳妇”又是云国李老丞相的嫡女,李家在朝廷上的势力更是非同一般啊。
再加上的她的另外一个孙女,云国第一美人儿花初蕊?
听说,她那儿子迟迟不肯给自己的女儿定下婚事,便是有意在将来把那个小女儿送入宫中?八壹中文網
所以,如今想要争取定北侯府支持的各家皇子们,怕也是早早的就把目光定在了那位侯府嫡出千金的身上吧?
如此一来,儿子在京城的日子,怕是精彩得不能更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