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寅时，顾明辰起床的时候，附在小蛮耳侧问了几句话。
但小蛮前一夜没睡好，这会真没醒过神，便没听清，只含糊的‘嗯’了几声。
可能是因为这天又下了雪，顾明辰居然没硬把她拉起来练剑，让她一直睡到了辰时。
小蛮一醒过来，便看着窗外一片朦胧雪光。
见小蛮醒了，绿脂乖巧的把在炉上烘暖的衣服递了过来，还小意的说道：“姑娘醒了？侯爷让转告姑娘，他要带兵去收乐安郡，这些日子不回来了。”
小蛮惊得眼眸都睁大了几分……简直不敢相信！
顾明辰这个疯子，现在都十二月初三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大年。
而且天这么冷，他还要行军收乐安郡？准备打仗过年？
其实小蛮不知道，顾明辰这次去收乐安郡算是已经有默契的招安！
上次谢夫人已经与顾明辰商议过此事。
现在的乐安郡守谢南然，是已经亡故的老顾侯原配谢老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谢南然心中一直对谢老夫人的死有怀疑。
其实也不算谢南然疑神疑鬼，谢老夫人也确实死的突然。
特别老顾侯，连夫守妻丧一年都没做到……丧期才满九个月，一翻过年，便急匆匆的把继室向夫人迎进了门。
向夫人入门后七个多月就生了顾明辰，虽然对外说是早产，但看顾明辰这身强体壮的样子，谁信？
若不是谢老夫人留下了两个嫡子，爵位又稳稳该留给嫡长子顾明曦。
谢老夫人病逝后，老顾侯又为顾明曦聘了谢家女。
只怕谢南然早就和老顾侯翻脸了。
可顾明曦战死了，次子顾明轩也下落不明……
从此谢南然对顾明辰与向夫人的恨意达到了极点，便趁着青州战乱，自立了！
不过，前岁谢南然醉后诱发了卒中，现在乐安郡掌权的是小谢夫人的父亲谢山旭，以及谢南然的长子谢重光。
谢重光年轻，又爱好做学问，不擅理政征战。
看着顾明辰在青州地位日益稳固，谢重光早就有了投附之心，又得了谢山旭的劝说，再无二念。
顾明辰遣使招抚，双方已经议定归降之期。
本来这事，不用顾明辰亲去。
但顾明辰昨天夜里才发现，他现在就有些受不住小蛮的眼泪。
她一哭，竟让他有种催心肝似的痛……几乎不用她多说，他就差点什么都答应她了。
顾明辰捏着马鞭，自嘲的笑了笑。
他虽然心悦这个女人，想把她留在身边，也愿意宠着她，但他却不能接受自己如此神魂颠倒，毫无底线……
所以顾明辰决定亲自去乐安郡，顺便冷静一下。
不过，顾明辰虽然走了，却把桑艺留了下来。
有桑艺守着，小蛮根本别想出府……她只能求着桑艺给周姬送了一封信。
之后，桑艺和毕英还给小蛮抬了四箱账册进来，全是待审核的账目。
小蛮复核的头晕眼花，更是想不起旁的事了。
小蛮记忆力极好，慢慢便感觉出味道不大对了。
虽然，很多采办手续都有契书，有回执，各项手续都全，但次数太多了。
比如盐，一个月最少买十次，有几个月甚至是十几次，一次三千斤。
这时候的一斤差不多是八百克，等于一个月全军最少食用了两万四千公斤盐！
这样的食用量，就算全军有六万人，也能两年内，吃得全军心脑血管疾病暴满，最低也是人人高血压。
小蛮仔细翻看了所有人签字画押，还有各项手续文书，她可以很肯定这笔账是有人统筹，不少人共同努力一致完成的。
她习惯性的用笔头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涉及面太广了！
以她的现在所处的位置，暂时不能直接发作，也不能与他人多说，只能等顾明辰回来再商议了。
因为有了这个异常情况，小蛮看后面的账目就越发仔细了。
小蛮整理了十几天，发现有十八个商户，频繁的出现冲红，累算下来，置换的银两金额，少则几万两，多则几十万两银子。
这是不正常的，顾明辰这里账目全是官办采买，怎么可能频繁的这样退货、换货？
小蛮能察觉出这些账目有问题。
但因为账面平核，所有手续都齐，只用正规的审计手段，她没办法发现问题在哪儿，根本看不出中间的关节。
她只能把这些都放在一边归整分类，因为怕有人偷窥，小蛮只能用英文简写标记。
等小蛮把所有账册整理好，已经是十二月廿三了。
这天一早，小蛮就听桑艺说起顾明辰廿二夜里便回来了。
不过，顾明辰今天要忙着主持‘祭灶神’的祭祀，所以暂时还没有回府里。
到了傍晚，便是小厨房里的小灶神也要祭一祭，毕婶子特意请了小蛮过去主持……
小蛮毫不游疑的拒了。
这祭灶一般除了主厨的管事，便是当家夫人主持，领着众人一起祈求‘灶王老爷’降吉祥，是一种家庭地位的像征。
她一个未嫁女，忙和着别人府里干这样的事，实在不好听。
后来毕婶子准备了灶糖、竹马，又带着大伙一起去焚上一炉香，便算应过景了。
小蛮这几天点灯熬油的看账，有几日夜里经了凉，有些犯咳喘。
所以吃过饭，她冲了一杯‘野柑子膏’饮过了，早早便睡下了。
顾明辰回来的时候，听说小蛮已经睡了，气得手指抖了抖，没出声，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明辰没急着洗漱，先打开了桑艺交给他的信件。
这是小蛮写给周姬的信，桑艺誊抄了一份，交给顾明辰。
顾明辰仔细看了一遍，信里没写什么，前前后后，小蛮只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一切都好，然后叮嘱周姬不要急着走，一定要留在这里观礼……
如果说有什么奇怪的，只有最后，小蛮附了一首小诗：
顾步三春晚，田园四望通，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
这诗没头没尾，却暗藏了他们两人的姓氏和在家中的齿序，看着简直像是情诗……
顾明辰想到这点，脸渐渐有些发热……他还是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