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一日所生的事,冷晴都忍不住想——
如果当时她不是在恰好的时间点上恰好赶到了熙霜院,也许,她根本不会撞见梁笙潇将那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姑娘扔出房门的那一幕……
如果当时她没有撞见梁笙潇将那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姑娘扔出房门的那一幕,她也许……也就不会对身中催情香却在面对诱惑时始终坐怀不乱的梁笙潇微微心动,也许……也就不会有后来生的那些事……
不单是冷晴想不明白,其实直到多年以后,连梁笙潇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事情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展成后来那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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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房门紧闭而光线黯淡的厢房里,髻凌乱、衣衫凌乱的梁笙潇跪坐在地上,左手撑着大腿,右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料,额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八??一中文网w≈ww.而三千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头,间簪着一支粉色玉质梅花步摇,穿一身鲜红似火的留仙裙的冷晴则蹲在梁笙潇对面,面色冷然地与眉头轻蹙的梁笙潇四目相对……
“梁笙潇,你曾经救过我一次,这个恩情,我冷馨一直铭记于心。正因我感念你的恩情,所以我素来敬重你。我不希望因为今天这个意外,将你我的关系推向毫无转圜的绝境,你可懂?”一本正经的话语,从蹲在梁笙潇对面的冷晴口中徐徐吐出。
如此道罢,冷晴忽然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兀自似叹非叹地道:“我也是糊涂了,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讨论爱与不爱的问题。”
如此道罢,就见冷晴将双手往她自己的膝头上一撑就要站起身,面上表现出来的欲离开的意思非常明显。
然,冷晴刚刚站直身体,尚未来得及转身离开,就听见仍旧跪坐在地上,左手撑着大腿,右手揪着心口处的衣料,额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的梁笙潇如此低声道:“当日救你不过偶然,我从未想过要馨儿报恩。但既然馨儿今日主动提到救命之恩……”
听闻梁笙潇的声音,这厢,正欲抬步离开的冷晴动作一顿,下一瞬,冷晴到底还是将她那只已经抬起些许的右脚又轻轻放下了。
站在原地垂头,蹙眉看向仍旧跪坐在地上,此刻正仰头看着她的虽面色苍白却神色认真的梁笙潇,下一瞬,冷晴听见梁笙潇如此提高了些声音地朝站在他面前的她道:“若我今天要馨儿报恩,用救命之恩与馨儿换***愉呢?”
“你是认真的?”对于梁笙潇那可谓是厚颜无耻的要求,冷晴虽听清了却并未生气,只蹙着眉地如此冷声问梁笙潇。
而那厢,听闻冷晴的反问,就见梁笙潇先是抿唇苍白一笑,而后,只见梁笙潇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梁笙潇立即将右手撑在一旁的茶桌桌面上支撑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继而再度目光灼灼地看向冷晴,薄唇阖动间,但闻梁笙潇用带着些微喘息的声音如此回答冷晴:“师傅常教我,做人要知足常乐,更要及时行乐。若是经此一事,馨儿便要远离我,我何不及时行乐?”
言罢,梁笙潇忽地缓缓往前迈出脚步,右手脱离茶桌桌面的那一瞬,梁笙潇的身体便向前倾了倾,一副即将摔倒的模样。
站在梁笙潇对面的冷晴见状,却是丝毫不予理会,任由梁笙潇步履维艰地走向她。
而那厢,梁笙潇虽一直摇摇欲坠,但终究还是站稳了身体,并未真的又摔到地上去。
待停住脚步,强自站稳摇摇欲坠的身体后,梁笙潇尽量端正了身姿地与冷晴对视着,面上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地补充道:“更何况,情蛊阴狠无比,每一次作都是在消耗我的生命。虽至今为止,情蛊只作过三次,但我已感到精疲力竭。
我这具躯壳,从外表上看,仍是风光无限的大好年华,可是内里却早已**。想来,我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情蛊侵蚀殆尽了罢……我这幅身体,能活到几时都是个未知数,若能和馨儿***愉,至少……我此生无憾了。”
在梁笙潇的声音落下的那一瞬,冷晴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如果你真是如此想的……”话音一顿,须臾后,再度响起的,是冷晴那清冷却义无反顾的声音:“好,我成全你就是了。”
与冷晴面对面站着的梁笙潇闻言,情不自禁地张口唤了一声:“馨儿……”
不过一句低不可闻的呼唤,梁笙潇的话音又戛然而止。
与面色冷然的冷晴一起两两相对地沉默了数秒后,梁笙潇微微垂下眼帘,语调带着些许苦涩地道:“我也只是如此一说,你……不必勉强。我现在还是清醒的,你还有反悔的机会。若是我再也克制不住,你可就真的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对于梁笙潇这番“善意”的提醒,冷晴却是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我冷馨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冷馨欠你梁笙潇一条命,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一直谨记在心,也总记着要回报你的恩情。既然你今天说要我报恩,我就报了这个恩。但你且记着,报完恩以后,我冷馨和你梁笙潇,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吗?”如此喃喃地念了一声,话音一顿,但闻梁笙潇似叹非叹地道了一句:“如此……也好……”
于是,冷晴主动将门扉落栓,将窗扇反锁,在一片黯淡的光线中,在满室甜得腻人的香气中,在梁笙潇那始终目光灼灼的注视中,冷晴一脸淡然地走到房中那张靠墙摆放的紫檀木床边,抬手,拔下她间那支粉色玉质梅花步摇……
失了唯一的步摇的固定,三千青丝尽数如蝶般翩然散开,柔顺地垂在冷晴的脸庞两侧,将冷晴那本就消瘦的脸庞衬得越消瘦,仿佛只有巴掌大小。
三千青丝垂下,大部分的青丝都如绸缎般柔顺地垂在冷晴肩后,但有些青丝则在冷晴身前纠缠,仿佛虚虚地缠绕在冷晴那雪白的脖子上、精致的锁骨上。
一身广袖束身留仙裙鲜红似火,衬得冷晴的容貌越精致唯美,宛如天人。三千青丝如墨如缎,又衬得冷晴肤如白雪,冰肌玉骨。红衣墨,肤如白雪,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散了髻,便是宽衣解带。
先前为了止住左手腕上被茶盏碎片割裂的伤势,冷晴已经解开了她腰间的丝绸腰带用来缠了伤口,所以此刻已无需解带,只用宽衣便可。
用柔滑的绸缎面料制作而成的火红色留仙裙在冷晴手下一层一层地缓缓揭开,直到揭开最后一层,冷晴双手只需朝地上一垂,鲜红似火的柔滑衣料便顺着冷晴的手臂滑落在地,在冷晴脚边凌乱地铺做一堆。
褪下了最外面那件鲜红似火的留仙裙,冷晴身上,便只剩洁白如雪的贴身里衣了。
没了留仙裙的遮挡,洁白如雪的里衣衬得冷晴那散开的三千青丝越黑亮柔顺;如墨的青丝也衬得冷晴那身里衣越洁白如雪。墨白裳,相辅相成,浑然天成。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冷晴而言,那件鲜红似火的留仙裙就是个外套,所以饶是宽衣至此,冷晴的脸色依然一如之前的淡然,丝毫不见羞恼之色。反到是一直站在房中茶桌边的梁笙潇面上显出一副颇为不自在的模样——
但见梁笙潇的额间冷汗涔涔依旧,只是,梁笙潇先前那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却红得仿似能滴出血一般,尤其是耳根处,红得似火烧似的。
而这厢,对于梁笙潇的窘迫,冷晴虽看了个清楚,但冷晴却权当看不见,兀自抬手伸到腋下,捏住了藏在腋下的白色衣带。
“等、等等!馨儿你……真的想好了吗?”就在冷晴抬手欲褪下她身上最后那层洁白如雪的遮挡时,梁笙潇那因中毒而变得嘶哑的声音忽然急急地响起,带着些微喘息的语气,亦带着几分询问,几分阻拦。
冷晴并未回答梁笙潇的话,而是沉默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梁笙潇,她的决定——
只见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缓缓解开藏在腋下的衣带,而后顺势一掀……
随着冷晴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衣物轻飘飘地坠落在地,梁笙潇只觉得他的大脑中轰然一响,随之而来的,是之前被冷晴用她的血压制下去的毒性带着翻江倒海之势的猛然反扑。
梁笙潇只觉得,那看不见的,只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与脑海中的无形的猛兽正凶狠地撕咬拉扯着他的理智,将他拉扯着坠往无尽的深渊……
仿佛被诱惑一般,梁笙潇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脊背挺直地站在紫檀木床前的冷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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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夜幕将至。
大梁国京都绉平城。东区南街的幽篁馆。
幽篁馆内的后殿后,在一片宽广的平地上,用各式各样的菊花摆出来的花圃前,以碧玉簪和碧玉冠束,穿一身冰蓝色广袖长衫的朱梓陌正静静地站在花圃前,抬眼遥望着已经连一丝夕阳余晖都看不见的西方天际。
许是因为此刻天色渐暗的关系,这一方天地下,只见朱梓陌那长身玉立的身影,旁的人却是一概瞧不见,四周静悄悄的。
穿一身深蓝色裋褐服的林知吾不知从何处绕了出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朱梓陌面前后,林知吾规规矩矩地朝朱梓陌拱手一揖,如是低声道:“爷,属下没有遇见少夫人。”
对于林知吾的禀报,朱梓陌不置一词,只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
深知朱梓陌脾气的林知吾见状,也未敢多言什么,只垂着头,很识相地躬身退到一旁去站着了。
不多时,就见梳着垂挂髻,两边髻上各簪了一朵深绿色珠花,穿一身湖绿色裋褐衣裙的6雪月也不知从何处绕了出来。
待走到朱梓陌面前后,6雪月亦是先规规矩矩地朝朱梓陌福身行了一礼,而后才声音清脆地低声道:“主子,奴婢在会馆中寻了一下午,未曾遇见少夫人。”
朱梓陌仍旧没有回答6雪月的回禀,仍旧保持着抬眼遥望着已经连一丝夕阳余晖都看不见的西方天际的姿势,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6雪月没有林知吾那般懂朱梓陌的脾气,见朱梓陌不理会她,6雪月还当是她声音压得太低,朱梓陌没有听清她的话。于是,6雪月又张了张口,欲将她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然,在6雪月再次声前,却是触不及防地被安静地站在朱梓陌身后侧的林知吾眼疾手快地给拉到一边去了。
被林知吾猛地拉到了边上后,6雪月先是抬眼看了看朱梓陌的反应,见朱梓陌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6雪月这才转眼看向林知吾,却只见平日里不论见着谁都笑眯眯的林知吾此刻竟拧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6雪月见状,很是不解地低声问了一句:“林副管事?怎么了?”
那厢,听闻6雪月的疑问,林知吾先是偷偷转眼瞥了眼背对着他们这方的朱梓陌,见朱梓陌并无什么动静,林知吾这才看向被他拉到身边来的6雪月,压低了声音地答道:“主子这会儿不大高兴,你别招惹主子,不然主子怒起来,我也保不住你!”
听闻林知吾如此一说,6雪月当即闭口不敢再言了。
林知吾少年时就到了朱梓陌身边,跟在朱梓陌身边至今已有十余年,朱梓陌器重、信任林知吾这件事,在朱府上是人尽皆知的,所以6雪月完全相信林知吾的话。
就在林知吾和6雪月双双望着朱梓陌的背影沉默的时候,三千墨在脑后束成高马尾,穿一身藏青色长袍,脚踩黑色暗纹长靴,左手提着龙啸剑的林萧阳也出现了。
大步流星地走到朱梓陌面前后,林萧阳别的什么也没说,直接满是疑惑地问了朱梓陌一句:“二师兄,二师嫂真的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