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成亦影后,跟着青禾在偌大的太子府中穿梭了二十余分钟,冷晴这才到了太子府前院的仆役院里的柴房门前。?八一中文网w1w8w?.88?11z?w?.?c1om
因为银杏在柴房中自缢了,大开的柴房门外现在已经围了一队整整十名手持刀兵的甲士。那些甲士呈弧形地杵在柴房门前,将四周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宫女、宦人、仆役悉数阻拦在几米之外。
“青禾,太子府上的工作挺清闲啊?”看着被那些甲士们阻拦住的,一个个都在望着门扉大开的柴房窃窃私语的宫女、宦人、仆役们,冷晴忽然如此低声询问站在她身旁的青禾。
青禾闻言一愣,有些反应不能地反问冷晴:“呃……敢问姑娘此言何意??”
这方,冷晴冷眼望着那些围在柴房周围,虽碍于那些甲士而不敢太过靠近柴房,却两个一伙三个一堆地窃窃私语得分外起劲的宫女、宦人、仆役们,冷晴如此皮笑肉不笑地低声答道:“若不是工作太清闲,他们怎么有这个闲工夫围在这里?”
话音一顿,是冷晴笑眯眯地看向青禾,如此一字一句的低声道:“自古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这么闲,不知道他们的工钱和那些现在仍在辛苦劳作的下人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一样的,你看我回头是不是要跟太子妃说一说,给太子府节约点银子和口粮?毕竟太子殿下应该没准备养闲人吧……”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冷晴最烦也是最不待见的,不是那些没有能力没有自我思想,只会按上级吩咐做事的员工,而是那种明明在工作时间却不好好工作,反而两个一伙三个一堆地聚在一起偷懒的员工。
得亏现在站在冷晴面前的那些宫女、宦人、仆役们不是冷晴在二十一世纪时的员工,不然现在冷晴就已经冷着一张脸,毫不迟疑且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在这里围观看热闹的宫女、宦人、仆役们全部dismissa1了。
在冷晴看来,她宁可要那些没有能力,只会按上级吩咐做事的员工,也不需要那些有能力却时常偷懒耍滑的员工。
因为前者最多是没有创造力,但办事绝对脚踏实地不会乱来。而后者……只有老天才知道他们能捅出什么篓子!
而另一方,一听冷晴这番虽面含笑意,语气却甚是冰冷的话,青禾立时就明白了冷晴的意思——废话!冷晴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青禾还能不明白?
于是,就见青禾当即拉着一张脸朝那些围在柴房周围的宫女、宦人、仆役们冷声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闲得慌是不是?有功夫围在这里,手底下的活儿都干完了?啊?!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散了!!”
那些原本没注意到青禾和冷晴的到来的宫女、宦人、仆役们被青禾这么一斥,当即纷纷扭头看向青禾和冷晴这方。在看见斥责他们的人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青禾后,那些宫女、宦人、仆役们瞬间作鸟兽散,呼啦一下全跑没影了。
这方,等那些宫女、宦人、仆役们都散了,冷晴这才抬脚朝那间门扉大开的柴房走去。
然而,冷晴才一靠近那些脊背挺直、面无表情地站在柴房外的手持刀兵的甲士,就被横向伸出来的一柄带鞘长刀拦住了。
冷晴抬眼,对上那名拦住她的甲士的冰冷视线,冷晴也不怵,就那么跟那名甲士对视着。
那方,跟在冷晴身后的青禾见状,当即上前一步将冷晴稍微拉开些许,然后转脸朝拦住冷晴的那名甲士说道:“方大哥,这位姑娘是奉娘娘之命来查看的,容我们过去罢。”
那名被青禾称作“方大哥”的甲士没有说话,而是将带着狐疑的视线落在了被青禾拉开的冷晴身上。
在盯着冷晴打量了几眼后,那名甲士倏然收回手中长刀,同时一个侧身,让出了一条通往他身后那间门扉大开的柴房的道路。
“多谢方大哥。”见前路被让出来,青禾当即笑着朝那名面容冷硬的甲士道谢。
如此朝那名甲士谢罢,青禾便牵起冷晴的手腕,带着冷晴穿过那些护卫在柴房外的甲士们,走进了那间门扉大开的柴房。
一脚踏进光线不甚明亮的柴房里,冷晴第一眼便看见一块白得晃眼的长方形白布平铺在距离柴房门口不足四步远的地上,白布下撑起了一个人形的形状。
饶是冷晴在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一进柴房门就看见这么一幕场景,冷晴仍是不由得止住了脚步。走在冷晴前面的青禾见状,也不强拉冷晴进柴房,而是兀自脚步踉跄地朝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走去。
这方,站在柴房门口的冷晴默然看着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与低落:想来那块白布下躺着的,就是银杏的尸体了罢……明明是那么鲜活的年纪,却选择了这么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在冷晴沉默的时候,青禾已经跪到了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掀开那块白布,可是最终,青禾还是放弃了。
收回颤抖的双手,青禾倏地捂住脸庞,再也无法控制地呜咽出声。
压抑的哭声,更显悲凉。对于银杏的死,青禾伤心与否,此刻已见。
冷晴没有继续朝柴房里面走,也没有一只盯着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看,更没有打扰兀自呜咽伤心的青禾,而是站在柴房门口的位置,抬头——
就见柴房正中的房梁上悬着一个绳套,浅橘的颜色,是大梁国宫女们用来束裹胸长裙的丝带。正对着那个绳套的地面上有一堆散乱的柴草,想来那是银杏生前用来借力攀爬的。
继续环顾柴房内的环境,冷晴的目光倏然落在了进门左手边的那面墙壁上。
只见颜色灰白斑驳的墙面上,赫然写着几个醒目的,血淋淋又歪歪扭扭的楷体字:求娘娘救奴婢的家人。
短短的九个字,其中“奴婢”的“婢”字还写错了,却掩盖不了它们的触目惊心,以及冷晴初看见它们时被狠狠冲击的内心。
盯着那九个血淋淋又歪歪扭扭的楷体字半晌儿,冷晴忽然转头,看向了仍跪在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边,虽压抑着哭声,身子却控制不住有些颤抖的青禾。
但闻冷晴如此淡声朝背对着她的青禾道:“青禾,一会儿你命人将这些血字清洗干净,别留下痕迹。如今太子妃身怀有孕,留着这些血字太晦气。”
如此说罢,冷晴忽然一转话音,又一脸严谨的冷声朝青禾叮嘱道:“还有,此事别告诉太子妃,太子妃如今的情况受不得刺激。若是太子妃有个万一,太子殿下会不高兴的,你可懂?”
那方,面对冷晴这接连的交代,跪在地上的青禾没有立时答话。冷晴也不催促青禾,只安静地等着,等着青禾收拾好情绪。
须臾,渐渐收住了呜咽的青禾从地上爬起来,泪眼婆娑地看向站在柴房门口的冷晴,认真地朝冷晴点头应道:“奴婢懂的,请姑娘放心。”
这方,冷晴又转眼看向青禾脚边那块被撑起了人形的白布,犹豫须臾,冷晴似叹非叹地道了一句:“银杏……找个地方葬了吧……”
冷晴不是可怜银杏,而是冷晴觉得,死者为大,不管银杏生前犯了什么错,人既已死,生前的罪孽就都该烟消云散了。
总不能连人都死了,还不给找个地方安葬吧?!
而那方,对于冷晴的吩咐,泪眼婆娑的青禾复又朝冷晴点了点头,仍有些哽咽地道:“多谢姑娘善意,奴婢会好好安葬银杏的。”
“无需言谢,若今日来的人是太子妃,太子妃也会如此做的。”对于青禾那感谢的话语,冷晴并不愿意接受,而是如此直言不讳地答了青禾一句。
话至此,冷晴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准备离开这个让她觉得压抑的地方。
而在离开这间柴房前,冷晴最后看了一眼那面颜色灰白斑驳的墙面上写着的那九个血淋淋又歪歪扭扭的楷体字,终究,冷晴还是忍不住低叹一声,默然转身离去。
因为上位者的利益倾轧,因为上位者对权势的**,一个正值花季的生命就这么黯然长逝……可是银杏的死,只是她个人的解脱,即便她留下了血书又能如何?难道还真的让成亦影这么一个太子妃去和堂堂一国皇后对着干?
即便银杏留下的血书让梁笙德和成亦影看见了,梁笙德和成亦影最多也就是难受一段时间,等他们心中的难受平复了,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谁也不会真的为了银杏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去得罪堂堂一国皇后,因为不值得。
所以,对于大局而言,银杏的死,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可是这一点,银杏这个一心只想救父母兄弟的小姑娘却看不透,反而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结束了她本该绚烂的生命……
冷晴真不知道她是该可怜银杏,还是该叹息银杏。
离开了那间让她觉得压抑的柴房后,冷晴沿着原路往回走,没走多远青禾就追上来了。
青禾追上来的时候,冷晴侧头看了一眼青禾,看见青禾的眼睛还是有些泛红。而青禾追上冷晴后,青禾也不说话,只沉默地走在冷晴前面,默然为冷晴带路。
冷晴之前是看见青禾跪在被白布遮住的银杏的尸体前哭成了什么样的,所以青禾不说话,冷晴也不主动去找青禾攀谈,只沉默地跟着青禾走上了一条陌生的道路。
穿过一片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又走过一段绵长的游廊,最后穿过几个亭台楼阁,青禾最终带着冷晴进了一个名为“朱雀苑”的院子。
进了朱雀苑的院门,入目所及,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植株花草,当真是生机勃勃,乍一看过去,冷晴还以为是走进了太子府的花园。
不过一抬眼,冷晴就知道她这是进了成亦影的居所了,因为正对着院门的那边,隔着一个院子修建着一座大气恢弘的殿宇,虽然只有一层,却是盖的歇山顶。
能住在歇山顶下的人,不是皇亲就是王侯。所以这座院子主人的身份,冷晴根本连猜都不用猜就能想到。
朱雀苑很大,院中种植的大都是些矮小的植株花草,只有院墙下种着几株比较高大挺拔的树木。冷晴望过去,看见那几株高大挺拔的树木是梧桐树和枫树。因为眼下才九月份,枫树的叶子还是绿的,只有少数泛了黄,至于红枫叶根本连影子都看不见。
冷晴跟着青禾穿过种满了各式植株花草的院子,到了那座恢宏大气的殿宇前,候在殿门外的两名小宫女当即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将青禾和冷晴迎进了殿中。
跟着那两名小宫女一直进到殿内深处,冷晴恰遇上一名小宫女送一位头胡子花白,肩头背着一个老旧小木箱的老者往外走。
与那位老者错身而过,冷晴跟着那两名小宫女转了个弯,一抬眼,就看见了斜倚在殿中贵妃榻上的成亦影。边上还候着几名小宫女。
见到成亦影以后,冷晴先是温声询问了成亦影腹中胎儿可否安好,得到成亦影肯定的回答后,冷晴这才将她去柴房见到的情况与成亦影讲了一遍。不过冷晴将银杏留下血书的事情隐瞒了,只告诉成亦影,银杏大抵是觉得对不起成亦影,这才一时想不开自缢了。
听了冷晴的话后,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成亦影很是沉默了一阵儿才黯然道:“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吧,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冷晴闻言,朝成亦影点头道:“我已经让青禾吩咐人去办了。”
成亦影没有说什么,只面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面对成亦影的黯然,冷晴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太子殿下那边……怎么交代?”
“如实告知。”回答冷晴的,是成亦影这带着微微叹息的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