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空间之内，一切都显得极其静谧，莫渊的椅子也停止了转动，仿佛在地面上生了根，不再飘浮，不再桀骜。
“你......错了？”
莫渊看着灮，墨黑色的瞳孔之中隐隐透出复杂的光。
灮也坦然地看着莫渊，轻声说道：
“我错了。”
“你终于知道你错了？！”
莫渊从椅子上飞射而出，直接拎住了灮斗篷的领子，狠狠将祂砸在了神座之上。
一个枷锁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莫渊的背后出现了一本古朴的巨书，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直到有着斜带教皇帽高大身影的一页。
那身影周围的枷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崩断，从书中踏步而出，正目光冷漠地随着莫渊一同看着身下的灮。
那身影冷哼了一声，直接融入到了莫渊的身体之中。
莫渊的目光变得赤红，淡淡的白光从他的身上逸散而出，随即变成恐怖的猩红色，而整片白色空间，也变得赤红，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你不是圣光之神吗？为世界带来光明和温暖的神明吗？你不是绝对正确吗？你不是兰德洛斯唯一的标杆吗？
你会错？你怎么会错？！你怎么敢错？！！
兰德洛斯多少人信仰你，相信你会带来幸福，带来光明！！
你再看看你，到底为兰德洛斯带来了什么？战争！瘟疫！献祭！奴役！
你就是个邪神！一个披着圣光外衣，自私自利的邪神你知道吗？！
你现在说你错了。
哈哈哈......”
莫渊仰着头，无力苍白地狞笑着，声音之中充满了那种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那那些为你错误付出代价的人，他们又算什么？！！
算你浪子回头的牺牲品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别人为你牺牲？！”
莫渊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浑身上下散发出恐怖的红色气息。
而灮身上的圣光也在不断地被莫渊所吸收转化着，变成他身上那越来越磅礴的猩红气息。
猩红色的圣光......也是圣光。
当初的莫渊，就是靠着这一手逼退了灮，甚至打上了神殿。
灮的目光恍惚，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白袍教皇。
祂意识到。
祂和莫渊......其实是敌人。
不可缓和的那种。
但是在神的概念里边，没有绝对的感性仇恨，只有神性冲突的仇恨。
“我是神，布里渊。”
灮抵抗着莫渊的吸收转化，目光坚定地看着莫渊，“历史会有谬误，需要神来修正，我们需要牺牲品。”
“凭什么？”
“凭我是神，能支撑兰德洛斯的神。”
“呵呵，是吗，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地在反省啊。”
莫渊的瞳孔早已变成了一片赤红，“我原本以为，你能以这种态度与我说话，好歹是认清了神明依托于人的现实。
现在看来，依旧是奢想。”
“......我是神，我会为他们带来希望，如果牺牲少数人可以为大多数人带来幸福，我会毫不犹豫去牺牲他们。”
灮振振有词道，“这是大爱。”
“大爱你妈！”
莫渊直接一拳揍在了灮那张如同瓷器一般光滑完美的脸蛋上，将祂狠狠地揍飞了出去。
灮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太多了，加上在这聚神之地本身没有太多的作战能力，莫渊这一拳直接将祂给揍飞了出去。
金色的鲜血在空中飘洒，逸散，化作了点点的荧光。
灮趴在纯白的地板上边，再起不能。
莫渊从旁边一捞，似乎想拿出自己的权杖，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实感，只好捏着拳头继续上前。
“牺牲？”
莫渊骑在灮的身上，提起祂的领子，将祂的上半身提离地面，“你这么喜欢牺牲，为什么不尝试牺牲你自己？
你牺牲自己的信仰，不再奢求仪式，兰德洛斯也不会沉溺于你那虚假的祈祷之中。
什么连续祷告十天才能被你垂听，献上祭品才能被你赐福。
你知道，兰德洛斯信仰你的那些普通人，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你根本看不到！！！”
一拳，狠狠地揍在了灮的脸上，一颗晶莹的牙齿从祂的嘴边掉落，变成点点的水晶。
“我......精力有限，不可能看见所有人。”
“是了，你只会看教廷之中那些阿谀的废狗！”
“那是......虔诚的信徒。”
“一点没变啊，一点没变，无论你学习多少，有多温柔，你骨子里的那种倨傲还是一如既往！”
莫渊连续几拳揍在了灮的脸上，直接将祂揍得破了相，“可笑，我原本以为鲜血之神是暴虐的象征，你便是光明，信仰你，一定会使得兰德洛斯的人民获得幸福。
结果，你们这群神都是一个dio样！
自私！
高傲！
冷漠！
草菅人命！
你的温柔和光明，只是因为你的神名叫圣光，而不是因为你本身是个温暖的神！”
“我......”
“你只是看重兰德洛斯那些能提供给你信仰之人，你根本不在乎兰德洛斯的普通人！
要我看，你会让我回来，就是想着让我用普通人为你的神职者们提供更加优渥的环境吧？！”
“......”
灮沉默了，祂的状态很不好，而且祂也反驳不了莫渊。
莫渊说得没错，祂想保下兰德洛斯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兰德洛斯是属于祂的私人财产。
祂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在这个基础上，祂自然是希望人民幸福，国力强盛，因为这样祂才能获得更多的信仰，在神殿之中便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但是......
祂自认为自己是个好神。
祂真的认为自己错了，祂想要弥补，想要莫渊的帮助。
但是在莫渊的立场来看，这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假慈悲。
莫渊永远不会忘记，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带给兰德洛斯的，那隐藏在底层的苦难。
“你真是卑劣，一直在让别人为你牺牲着。”
莫渊的手臂低垂，肌肉紧绷，缠绕在他身边的红光隐隐有着发黑的趋势，无比恐怖的气息在他的身上开始酝酿。
“虽然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但是......还是......抱歉。”
“萨尔沃尼·布塞利特。”
“？”
不待灮反应过来，莫渊那带着红黑气息的拳头已经迎了上来，毫不留情地轰在了灮的身上。
“莫妮·偌贝克。”
一拳。
“莫莫利安·斯尔摩”
一拳。
“诗顿美·墨尼克。”
又是一拳。
“切诺·努努达。”
“依诺·努努达。”
“......”
莫渊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个猩红的拳头狠狠落下，不留丝毫余力。
红的是血。
白的是肉。
闷的是骨头。
灮身上的圣光早已经尽数被莫渊同化，变成了浑浊的红褐色。
莫渊最后举起了他的拳头，红色的血泪从他的脸颊滑过，显得可怖至极。
“米妮·布塞利特！”
最后一拳砸下，灮那早已经没有声息的躯体四分五裂，在这片血腥的空间之中化作了阵阵血雾。
莫渊的手臂无力垂下，他能感受到那已经被【记忆埋层】所解封的逆神教皇心底那种无可奈何的恨。
即使将灮的躯体毁灭也依旧难以排解。
“这就是......你所牺牲的，沧海一粟。”
莫渊躺倒在地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上几乎没有哪一处没有血污，浑身上下满是狼藉。
他的心，开始隐隐抽痛。
那是属于逆神教皇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