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灵骨斋众人为荼蘼萨卡举办了葬礼。
荼蘼萨卡下葬后,白折站在墓前。她的手指冰凉,面色苍白,寂修似乎感觉到了,便握住了她的手,聊作安慰。
白折看了寂修一眼,咬了咬唇,最终叹了一口气。
“寂修——我承认,最初从钟离如嫣嘴里听说我要死的时候,我的确是没做好准备,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后来,我已想通过来。我其实已经活得够久了。我早该死了,是你救了我。或者说,我就不该出现的,我是个差错,所以才寄生在了简笙的身体里……如今,我竟然让别人为我而死,我实在……”
“我们的确亏欠荼蘼家族。荼蘼紫夏为寻安而死,荼蘼萨卡为你而死。他们兄妹……”寂修微微眯眼,“他们兄妹皆为灵骨斋而死。所以你们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带着灵骨斋的责任活下去,带着他们的寄托活下去。他们家族奉献生命,为的也是苍生百姓。灵骨斋所为,亦是苍生百姓。”
“我明白的。只是……”白折闭眼,终是长长出口气,然后对着荼蘼萨卡的墓碑发誓,“我白折发誓,今后定不辱使命,守护灵骨斋,守护这一方天下!倾尽所有、在所不惧!”
她的神情庄重、严肃。她知道,她此刻若是伤心难过、一蹶不振,那都是矫情。荼蘼萨卡不仅是为了她而死,亦是为了苍生、心中秉承的理想抱负、以及荼蘼家族的使命而死。
所以,白折唯有好好地活下去,并且把所有该承担的责任承担起来,如是,荼蘼萨卡才算得上死得其所。
回到灵骨斋后,白折和木寻安去到荼蘼萨卡的房间,帮她整理衣物,再看看她是否有未尽的事宜。
这一下,白折便看到自己曾送给荼蘼萨卡的衣服被她好好收起来。
送她衣服时,她做出叛逆的表情,像是极不在乎。
直到这一刻,白折才知道,自己一行对她的好、她都放在了心里。
过冬的、夏季的,洋装、亦或是旗袍,均被她好好收藏起来,如最贵重的宝物。
白折皱眉,帮她把这些衣物收起来,忽然听到了木寻安的声音——“白姐姐,你看,这里有她的信。”
白折上前,看见木寻安从她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
信上写着:“白折亲启。”
如是,木寻安便把信递给白折。
白折接过信,拆开来看。只见她写着:“白姐姐,见信如晤。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也不在了。请不要为我伤心,这本是荼蘼家族的宿命。
“白姐姐,荼蘼家族中的人生而能看到人的命数。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你寿数将近。嗯,或者说,这不叫寿数,因为你来历特殊,故而不便用寻常人说的寿数来形容。总之,我看到了,你的生命之灵维持不了多久了。
“但我知道,你不当死。灵骨斋对天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你对灵骨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救你。
“对不起,我自出生开始,身边就没有一个家人、没有一个朋友,我独自生活太久了,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一开始还老是对你们使眼色。谢谢你们的包容。
“曾经我说过,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我只有今生。可是,我不想连我父母是谁、什么样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仇人在外一直逍遥。我要去寻我的根,寻我的恨。如此,方不枉此生。我不顾你们的劝阻,导致我被高家人掳。但灵骨斋中的你们帮我寻到了根,帮找到了仇人,还帮我报了仇,以至于招致高家的报复,对此,我深感谢意的同时,也深感抱歉。
“我曾经很怨恨这个世界,我们家族为它奉献了这么多,我奉献了这么多,为什么……我们还是遭遇此劫?纵然我知道没有什么是能永恒存在的,我们家族或许就是到了该覆灭的时候。道理我懂,我还是埋怨。我是真的怨恨它……让我这么孤独,只能独自漂泊。我怨恨它,为什么我能救那么那么多人,可到了最后,我不能救我的家人?
“直到我来到灵骨斋。你、寻安姑娘,寂修大人,高剑客,甚至是良辰美景……你们都对我很好。来到灵骨斋,我就如同有了一个家一样。你们回家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吃饭。你们外出去处理事件,我还能找良辰美景聊天。我很喜欢她们,如果我本事才厉害点,我真想赋予她们真正的生命。
“现在,我发觉到白姐姐你的生命已陨落。寂修大人和刚回来的极夜医者一直聚在一起讨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可是,无论如何,改命之事代价太大,寂修、或者极夜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们若有事,这灵骨斋也有巨大的损失。但现在简家和高家在外虎视眈眈,他们亦不能有事。所以,我终在今日做出这样的选择。
“现在你明白了,于公,我知道灵骨斋有责任,不能出半点岔子。于私,灵骨斋救了我,帮我报了仇,待我如家人。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这么做。我如今已不再怨恨这个世界。因为在我生命的最后尽头,我能来到灵骨斋,于愿足矣。至此,永别了。”
白折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了泪。一滴泪落在纸上,晕染了墨迹。
巴蜀,无名道观。
简笙找了木头来,似乎是在做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苏旭走到她面前,躬身道:“小主,我找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简笙朝他望去。
苏旭听了这话,打了个响指,便有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子出现了。她眉目间有些胆怯,似乎是因为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
简笙疑惑道:“这不是木寻安么。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怎么了?”
苏旭神秘一笑,上前一步。“小主,她可不是木寻安。”
简笙突然明白了什么,抚掌大笑。“甚好甚好。竟真叫你找到了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