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自一片火海中朝她走来,似乎一点也不惧怕火焰。
“你……你是带走去地府的鬼差吗?”赵听雪不由问。
女子笑了。“我叫钟离如嫣。我不是鬼差,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你……你真的可以让我活下去?”赵听雪问。
“对。”钟离如嫣眨眨眼,“我听到了你的心愿,所以我来了。赵家日渐没落,到了你父亲这代,更是没了什么兴亡的苗头。你母亲死得早,你父亲心怀你母亲,没有娶妾,你便连弟弟都没有。你父亲听了那道士的话,把唯一的希望放到了你的身上。可惜……”
听钟离如嫣说到这里,赵听雪眼里的泪水落下来。
“所以,你不想死,对不对?你不忍看到你父亲日益憔悴伤心,不忍看他唯一的希望就此陨落,不忍看到他年老孤苦无依,不忍看赵家就此没落……”钟离如嫣道,“那么,我让你活下去,好不好?”
赵听雪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朝钟离如嫣跪了下来。
“我求求你救救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赵听雪说。
“真是个好孩子。你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一心都在赵家和你父亲身上,太过难得。”钟离如嫣叹口气,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我让你多活十年,让你嫁给当今天子,让你光大赵家的门楣,甚至……让你的儿子当上皇帝,让你当上太后。好不好?”
“我哪怕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只求能陪伴父亲,多尽孝心。我……”赵听雪皱眉。
“你知道你父亲的心愿。他如此看重你,也是希望你光大门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钟离如嫣道,带着诱惑上前,抱起赵听雪,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你父亲的心愿,就是你的心愿。我帮你实现你的心愿,你把灵魂献给我,可愿?”
如此,烈火熊熊中,钟离如嫣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若不答应,她的身体马上就会寸寸化为焦土。比死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怕就是亲身感受到寸寸肌肤被燃烧的痛苦吧。
更何况,赵听雪似乎听见了父亲的呼唤,似乎看见他人至暮年、但膝下无子。
赵家凋零,父亲独身一人在那儿坐着,想喝口水,都没人服侍。
想着那般场景,赵听雪不由就落下一滴泪来。
于是,她几乎没有犹疑地看向钟离如嫣。“我愿意。我愿意用我的灵魂和你交换!”
“你将再也没有来世。不过,以后你可以陪着我,陪着许许多多的灵魂游历人间,看着这红尘炼狱,看着人世百态。你、真的愿意吗?”钟离如嫣问她。
“愿意!我的愿意!”赵听雪道。
“好。”钟离如嫣说完这个字,进入了赵听雪的身体。
瞬间,赵听雪感到自己被火焰包围。
好似自从钟离如嫣到来之后,除了她和钟离如嫣还能行动,其余的一切均已被时间静止,如画面定格。
当钟离如嫣进入她的身体后,时间立刻正常运转,那些火舌按着本有的轨迹团团而来,把赵听雪彻底包围。
她的身体在火焰中痉挛,可是,奇迹般的,她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时而只是在这具身体中感受着它摆动,时而又如灵魂出窍,在身体之外,麻木空洞地看着这火、以及在火焰中燃烧的身体。
天亮时分,火终于灭了。
她看着父亲到来,她朝他爬了过去,却眼睁睁看着父亲昏迷。
后来,管家扶走父亲,又叫人来扶了自己。
自己睡了一夜之后,却就好了。她不仅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身上更不见一点伤痕。
但她也能感觉到,钟离如嫣也在她体内。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身体被人占据了。本是自己独享的身体,如今却不得不被另一个人占据。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听雪由不适应、变得适应了。
钟离如嫣毕竟是西周人,活了太久,又拥有太多人的灵魂。因此,她很智慧、懂得很多。
有时遇到困难,赵听雪还会找钟离如嫣指导。
比如,她的手虽然天生握着拳头,但其实是能够掰开的。
是钟离如嫣告诉她:“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掰开你的手,除非你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钟离如嫣从她身体里走出来,随后递给她一枚玉钩,“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遗物,你一直都待在脖颈上的。”
“是的。这是珍贵的玉石。”赵听雪道。
“甚好。这玉材质上佳,是上古留下来的好玉。正好,为你增添一份传奇色彩。”钟离如嫣道。
“传奇色彩?”赵听雪一时有些不解。
“对,传奇色彩。”钟离如嫣朝她眨眨眼睛。
赵听雪经历火灾,却受天神庇佑,毫发无损。她的手一直握着,里面有珍贵的珠宝,要有缘人才能看见。
这些传言越演越烈。
这些传言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越演越烈。
两年之后,赵听雪命中的那个人来到了河间国。正是大汉天子,汉武帝刘彻。
赵听雪在钟离如嫣的指导下,找到了当地最有名的道士,让他对汉武帝讲,他会遇到一个奇女子。
这道士在当地如此有名,并且也的确看出了赵听雪身上的翔凤之气,于是自然而然被召见,也自然而然告诉汉武帝——他会遇到一个奇女子。
汉武帝便派人去打听,当地是否有一个奇女子。
于是,他很轻易地,便打听到了赵听雪的大名。
如钟离如嫣所料,汉武帝召见了赵听雪。
她梳妆整齐,眉目温婉,更有一分非常奇异的特质,好似融合了许多美人的优点,好似从遥远的古时候而来。她明明也还是个小姑娘,却如同已尝遍人间百味。
可是,她就算如同唱遍人间百味,她又有些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
武帝刘彻望见了她的眼睛,便坠入她复杂却又单纯的眼眸中,再也挪不开眼睛。
刘彻几乎痴迷地上前,他抬起她紧紧握住的双手,在众人的惊讶声中,把她紧握的手掰开了。
他看见她手中的玉钩,拿起它。他端详片刻,便把炙热的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他笑了,带了些痞气说道:“看来,朕便是你的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