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折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去楼下开门。开了门之后,白折自对邵明嫣然而笑,但邵明只略作了点头。他好似依然不自在,面对陌生人也感到了拘谨。他的手搓着自己两侧的衣服,然后摊开手:“听说我这衣服好了,我来拿一下,谢谢。对了,还有,师娘说看你啥时候有空,她请你去吃西餐,顺便把做衣服的钱给你。”
“吃饭的事情不急。你进来先坐会儿吧,我去把衣服给你。”白折道,“此外,我去叫寻安来。”
“不必了,都不必。我就在这儿等。”邵明说。
邵明和舒以晴都是从小受过苦,被林枫收为徒弟之后,他们的日子才变得好了起来。这两人有着相似的成长环境,性格却大有不同。
舒以晴学会了狡黠,更学会了绝不妥协。舒以晴脾气不好,怕是日子过好之后才慢慢暴露的。她有种骨子里的坏。现在她的生活好了,她不怕得罪人,所以她一张嘴不饶人、绝不对人妥协。但想必她从前日子不好的时候,若有人得罪了她,她在人前忍气吞声,在人后怕是要狠狠报复了才算罢休。
但邵明不一样,他受了苦,反倒懂得感恩。他有着自卑与胆怯,但也知礼数、懂礼貌,要麻烦别人的事,能不麻烦的、他就不会去做。他不去要求,面对不公只会默默承受。对他好的,他可能在当下也没有什么反应,但他心里都知道,也会在所有场合都去维护那个对他好的人。
白折心下喟叹,见邵明这般坚持,也就不再劝说,只回了灵骨斋拿了衣服,准备递给邵明。
收好了衣服要往门口而去的时候,寂修恰好从楼上下来。他看见白折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门口,便叫住了白折。
“怎么了?”白折问。
寂修便道:“公孙巷门口,有人等着。她的手上有刀。”
公孙巷门口、巷中、出口的所有情形,都在寂修的脑中。这巷内的道路可以随他思绪的变动而变动。走至巷口的人,他自然也都能看见。
“刀?”白折皱眉,“难道是舒以晴……”
“铭声在实验室?”白折问寂修。
“嗯。”寂修点头,便看着白折往二楼而去了。这几百年里,她都是独自守着这灵骨斋的。现在人到齐了,她本该轻松一些。但她还是习惯了凡事都这般亲力亲为。
寂修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摆了摆头,向来清冷的脸上,却到底露了一丝笑容。
片刻后,白折就带着高铭声下来了。
白折走至门口,把衣服递给邵明。邵明道过谢,骑着车调头离开。白折和高铭声则悄悄跟了上去。
这弄堂口原本平整,就在邵明骑着车快到弄堂口的时候,突然有几个砖头扔了过来。
邵明刹车不急,自行车被这砖头一绊,邵明整个人便和车一起摔倒在地上。
也便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影一闪、到了邵明的面前,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她本才十六岁,不该是作恶的年纪。但是她丝毫没有犹豫和心软,直直将匕首朝邵明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匕首将刺进邵明的那一刹,有一道剑光以极快的速度打来、把匕首打在了地上。剑光闪过之后,剑客横剑而出,把袭击人横拍在地、让其一时动弹不得。
出手的,正是高铭声。高铭声收回剑,白折上前扶起邵明、再朝一旁看去。——跟随邵明来到此地,躲在门口准备袭击的,正是那舒以晴。
灵骨斋地处偏僻,这公孙巷口人烟稀少。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舒以晴才选择了在这里下手。
“你为什么要杀他?”白折对舒以晴怒目而视,“小小年纪,却这么狠毒!”
舒以晴爬起来。“我就是要杀他。谁让他老护着严笛韵那个老女人。他和严笛韵都该死。而且,肯定是他杀了师父。好,今天有你们护着,我动不了他。但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舒以晴说完,便转身跑走了。
高铭声看得连连摇头。“当时只以为她脾气不好,不料为人这般恶毒。”
白折看向邵明,“你可知道她为什么杀你?”
“她想独占师父,她觉得师父对师娘还有余情,便处处针对师娘。她想杀师娘,但我总是护着师娘,她下不了手,就把脑筋动到了我身上。”邵明道,“杀我倒无妨。我对师娘只有报恩之情,却被她胡说、胡乱宣扬,四处败坏我师娘的名声,着实可恨。”
听邵明这么说,白折心里有了数,便扶着邵明往灵骨斋走。“先跟我回去。我让你师娘派车子来接你,你别一个人了,那丫头太精。”
“嗯。多谢。”事已至此,邵明只得暂时跟着白折回了灵骨斋。
白折跟严笛韵通完电话,说清了此间内情,严笛韵便叫了车来接邵明,并找了自己的父亲,派了几个人,以后随时随地保护严笛韵和邵明二人。
邵明离开前,白折终是叫住了邵明,又问:“这应当不是她第一次对你下手,之前呢?之前她怎么对你动的手?”
邵明皱眉回忆:“我也不太清楚,她会太多怪招,让人防不胜防。不过,她这么明显的出手,还是第一次。”
之前在北平,严家的势力鞭长莫及。林枫若有心背叛严笛韵、转而与舒以晴在一起,严笛韵也很难管到他。舒以晴见一切皆如自己的意,便怕还没有对严笛韵和林枫动杀念。
但当严笛韵带着林枫回来,在上海极有势力的严家的眼皮下,林枫自然不敢胡来,怕是时常貌合神离地陪着自己的妻子严笛韵,便对舒以晴有所忽视。因此,舒以晴动杀意,应当是来到上海之后。她应当想了很多法子,眼看着杀掉严笛韵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后来竟连自己的师父都死了。
她生气、愤怒、甚至恐惧,满腔的情绪没法发作,便把所有的恨意都加倍放在了严笛韵和邵明身上。所以,她终究做出今日的刺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