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龙殿内,烛光摇曳。
文宣帝闭目凝神于龙椅之上,一身龙袍随意松散的穿在身上,冠冕也随意的端放于案桌之上,神情复杂,眉头紧皱,似乎还有些不悦。
殿内的气氛压抑,一众奴才连大气都不敢出。
“王德,”文宣帝突然开口。
“奴才在。”王德卑躬屈膝着回答。
“你说今日淑妃那事蹊不蹊跷?”
王德是千年的狐狸,避重就轻的说:
“奴才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何意,请陛下明示。”
文宣帝瞥了眼王德,冷哼道:
“你还真是大智若愚,朕恕你无罪,跟朕弯弯绕绕。”
“是,”王德舒了口气,将殿内其余奴才驱散干净,才开口道:
“奴才觉得今日之事,矛头本不在于盛庶人。”
文宣帝换了个姿势,一边托着头一边道:
“哦?你的意思是,淑妃只是被剔出来,为人背了个黑锅?”
“奴才不敢妄言。”
说话说一半,是宫中的生存之道。
文宣帝舒了口气,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你是宫里的总领太监,宫里什么事能逃过你的耳目?今日皇后呈上来的那些事里,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你比所有人都清楚。那箱霸王参,到底是怎么到多尔敦马车里的?”
王德心中一紧,开口道:
“陛下圣明,奴才只知道那箱霸王参,的确是从翊坤宫里流出去的,至于是否是盛庶人的意思,奴才就不清楚了。”
“呵,”文宣帝冷笑一声,
“你不清楚?朕心里可跟个明镜似的,今日之事,看似是后宫争休,实则是冲着南安侯夫人去的,蓉儿只不过是后来被拉下水的替罪羊罢了!”
文宣帝顿了顿,又说:
“蓉儿纵然有错,可皇后都容忍了那么久,若非南安侯给她撑腰,皇后怎么敢突然将蓉儿的错呈到朕的面前!朕竟然不知,前朝后宫,都已经联手到了这个程度!”
说到这,文宣帝的脸上似布满乌云,顷刻要做雷雨。
王德连忙跪下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南安侯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与皇后娘娘联手?”
“哼,你又不是不知道蓉儿曾为难过侯夫人,他这是为他夫人出气呢!”
文宣帝可以容忍盛蓉骄横跋扈,容忍盛家贪墨,容忍多尔敦一次次挑衅,却容忍不了,所谓的忠臣功高盖主。
今日萧瑾在暗中操纵棋盘,已经触了文宣帝的逆鳞,文宣帝绝不容忍萧瑾能力大过官职。
文宣帝骤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狐疑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他正苦思冥想,想找个借口牵制萧瑾,门外就传来了璃儿的声音。
“陛下,奴婢给您取了些雪梨汤,您可睡下了?”
璃儿的声音柔柔软软,很快就将文宣帝心头的怒火抚平了几分。
“进来。”
璃儿端着雪梨汤进门,还不曾抬头,就知道文宣帝心情不佳,软着声音开口:
“近来天气热,陛下贪凉吃了好些寒凉瓜果,奴婢特地给您熬了雪梨汤祛湿气。”
文宣帝看着璃儿与那人五分相似的脸,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握住璃儿的手,
“幸亏有你。”
璃儿巧笑嫣然,“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提到“分忧”二字,文宣帝心情又不好了,叹了口气,
“璃儿,眼下朕有件困惑之事,无一人敢为朕分忧,你一向是最懂事的,你来说。”
“奴婢洗耳恭听。”
文宣帝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王德,不耐烦的拂了拂袖,
“夜深了,还不快去准备沐浴的水?”
王德应声离去,文宣帝复而开口道:
“臣不安分,君难安心。”
虽然只有八个字,璃儿却心领神会,她走到文宣帝身后,一边为文宣帝揉捏太阳穴,一边说:
“陛下上次赏给奴婢一本书,其中有两个词,奴婢觉得很有道理,釜底抽薪,自顾不暇。”
文宣帝蓦然睁眼,
“璃儿的意思是说,拿走萧瑾最看重的龙虎军?可如今,朝中并无第二个能接手龙虎军之人。”
璃儿笑着摇头,
“陛下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会奴婢的意思了,萧侯爷虽说看重龙虎军,可最看重的东西并非龙虎军,而是侯夫人。
只要让侯夫人与侯爷离了心,等侯爷自顾不暇之时,陛下再抽丝剥茧一般收回侯爷的兵权,那萧侯爷便不成气候了。”
文宣帝闻言,心中积郁的怨气瞬间消散,他伸手将璃儿拉入怀中,
“璃儿啊,你可真是温柔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