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没有让马车直接将她送回侯府,只送到离这侯府两条街的位置,便下了马车,打发车夫回去了。
待她步行回府、再回到漱玉斋中,几个贴身丫鬟倒是对她出去这一趟、就换了一身衣服有些惊讶,但见安珞不提,她们也就没有多问了。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安珞出门的这段时间中,那红绡倒是又跪晕过去了。
“……就在小姐您出府后不久吧,咱院里的小丫鬟出门时发现她晕过去了……没找大夫,不过看着好像也不是装得。”绿枝说道。
安珞便换着衣服、边听着绿枝来报此事,倒也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那红绡才中了血蛊不久,这最近一段时间里也没少被她折腾,撑不住这三日的跪罚倒也是常理,应该确不是装得。
不过就算不是装得,她也懒得管那红绡就是了。
“不用管她,让她歇上半日,明日再继续把剩下的一日半跪了。”安珞说道。
绿枝应了声是,也就没有再提红绡。
安珞又想了想,便又取了一只扁匣,将自己的四个贴身丫鬟都叫来,要了她们的手帕。
将四人的手帕要来后,安珞又差紫菀去拿了一条干净的、未曾熏过香的手帕来,与那四条手帕一同放入了扁匣之中,又将扁匣随手放在了屋内的博古架上。
——就在插着三支桃枝的花瓶旁。
那三支桃枝,正是上次在时仁堂、怀慈大师来找她时,交由她的那三支“忆梦香”。
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初夏了,外面的桃花早就谢了干净、长满一树桃叶了。
不过有了之前那一次忆梦的经验,安珞也知晓这忆梦香根本就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便只找了个瓷瓶将它们插了进去,这回更是连水都没放,只摆在博古架上、一切随缘了。
反正直到现在,她都没见到第二支桃枝开花,也真是不知这三支桃枝全部成香、要等到何时了……
安珞正想着,却忽然听到有人正快步走来漱玉斋。
她转头向屋外望去,就听见那人停在了院外,而注意到那人的紫菀、则迎出了院门。
她侧耳听了听两人的谈话,便抬步向屋外走来。
紫菀从来人处得了消息,便转身回院正要去回禀小姐,却见安珞已不知何时出了屋,向着院门的方向走来。
她微微一怔,忙小跑了两步上前去禀告道:“……小姐!是主院那边侯爷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请您现在就过去一趟、有急事要与您商量!”
安珞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直接又唤来了绿枝同紫菀一起跟着她,出了漱玉斋、同那来传消息的下人一起,快步去向主院的方向。
去向主院的路上,安珞仔细思索了一圈,却也实在是没想到、她爹会有什么急事要找她。
而刚一进主院的院门,安珞便远远听到、主院之中不止是他爹在,还有好几人都在厅堂上。
听出了堂上几人的身份,安珞微微一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传信的下人已经先行小跑去禀报,屋中众人也注意到了安珞的到来、便先停下了谈话。
安珞的脚步便又加快了几分,走入了屋内。
“珞儿!”
看到女儿进屋来,安平岳朝她挥了挥手,安瑾也上前两步、迎着她上前。
安珞来到堂上正中站定,便先看向屋中另外几人。
“裴伯父、裴伯母懿安,裴小姐妆安。”
她一一向裴侍郎、叶夫人和裴姝语行了礼。
“哎呦,好孩子,快不必多礼了!姝语,快去扶你珞儿妹妹起来。”叶夫人见状忙道。
裴姝语自安珞进屋后便起了身,叶夫人方一开口,她便上前去扶安珞。
安珞直起身来,与裴姝语又互行了一道平礼,这才又各自回到两侧的裴侍郎夫妇、和安瑾身旁,一同落了座。
安平岳也就开口向安珞解释起,裴侍郎一家三口突然前来,是为何事了。
他说道:“……今日早朝结束、你裴伯父归家之后,圣上有派人私下到裴府传信,召你裴伯父进宫,说是接到了密报,肃南道那边……最近又有了新的消息。”
听到安平岳提到肃南,安珞顿时心中一凛。
回府的路上她才刚思及此事,这就碰上与肃南有关之事,她自是格外上心。
“新消息……是什么消息?”安珞凝眸问道。
“是有关清剿清和道一事。”裴稷泽接口解释道,“自太清观一案曝出后,天佑各地就都先后接到了清剿清和道的诏令,近些日子也就陆陆续续有了几批消息传回。”
安珞微微眯眼,意识到了裴侍郎话中的重点:“是肃南道那边、传回的清剿消息有异?”
“是。”裴稷泽点了点头,“为了防止清剿之事伤及无辜百姓,圣上言明所有有嫌疑之人都要押解至京城来审理,其他各地都是依照此律,送了犯人进京,唯有肃南道……他们押送教众上京的官队遭了袭击。”
“……肃南道的教众被劫走了?”安珞微皱了皱眉。
以她对清和道的了解,那些妖道又是会武又是会蛊的,总还是有些本事,绝对有本事躲过普通官兵的清剿,这所谓的清剿,顶多也就只能抓到些普通的教众。
可既然是普通的教众……还用得着来劫?这清和道之人这般有良心?
她可不信。
果然,裴侍郎摇了摇头又道:“不是被劫走,是……全部都被杀了,只留下了十几具尸体上京。”
“这事不对……”安珞当即摇了摇头,“若被抓的是清和道中的大人物,定然是要救而不是要杀,若只是普通教众,想来也不会知道什么重要消息,就像其他各地一样,又何必多此一举?”
安平岳赞同地点了点头,看着女儿道:“想来圣上也是有此疑虑,从中察觉有异,所以便寻了你裴伯父,秘密下了一道诏令,让你裴伯父不必再等六月,明日开始就放出信来言称自己生了恶疾、闭门谢客,三日之后便离京南下,提前去肃南道开始彻查。”
“三日之后便去?”安珞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裴姝语。
她大哥和大嫂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按照原本的时间来算,裴伯父应是正好能等到二人成亲后,再动身前往肃南。
可如今这时间变为了三日之后,那岂不是说裴伯父必然是要错过婚期了?
——等等!
好像还不仅仅是如此……
安珞猛然转头看向了安瑾:“你也要同去肃南吗?大哥!?”
安珞此言一出,屋中便是一静,众人都未曾想到安珞竟如此敏锐。
安瑾也是一愣,随即才点了点,开口时的声音却是有些低沉,很不像平日的安瑾。
“是……我也要同去。”他低应了一声,又有些疑惑,“珞儿你如何知晓了此事?”
钦差身边想来要有一武将保护,尤其是如今这肃南既涉及了贪污赋税、又和清和道牵扯到了一起。
圣上便选定了他,去同裴伯父一起南下、保护裴伯父的安全,裴伯父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将此事告知。
只是他们刚刚说起此事时珞儿还未来,又是一开始就屏退了所有下人,珞儿究竟是从何处得知?
安珞微微垂眸,开口解释道:“既然是圣上的密诏,几百年我们侯府与裴扶即将成为姻亲,裴伯父也断不可能像如今这般、毫不遮掩地就将此事告诉与我们得知……除非此事与我们家也有更直接的关系。”
……比如这随行的武将便是出自她家里。
安珞说着,抬眸分别看了一眼自己的父兄:“……此去肃南,一去最少也是几个月,爹是离不开这么久的,那也就只能是……大哥你了。”
而且也正是因着姻亲这一层关系的存在,她大哥定然会全心保护裴伯父、文武一心。
满朝上下,还真是找不出更合适之人了。
安平岳听到此处,便也点了点头:“珞儿你说的没错,圣上的确也下了密旨,让你大哥保护你裴伯父同去……后日你大哥会在巡营时、于校场之上落马,不巧‘摔断’了腿,回府休养……之后会因腿伤迟迟不愈,暂卸军职。”
至于这腿几时能够痊愈,又何时官复原职,那就要看两人何时归京了。
“若是如此……”安珞喃喃了一声,抬眸望了一眼对面的裴姝语。
感受到了安珞的目光,裴姝语亦抬眸回望了过来,平静地面容上,是带着几分坚毅的目光。
“我依旧会按照原本的婚期,六月三日,嫁来侯府里。”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