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安珞便着人备车,自己去了天香楼。
下了车,进了天香楼,今日安珞倒没在大堂中再见到卫光,反是一名伙计似乎一直关注着门口,她才一进门便迎了上来。
“请问是安大小姐吗?”伙计说道,“您约的人已经在楼上雅间等你了,安小姐请随我来。”
安珞对此倒并不意外,微微点头:“有劳。”
她随着伙计上楼,依旧是之前来过的松字间。
走到门前,安珞脚步微微一顿,眸光一闪。
这天香楼雅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她直到此时站在门前,才能隐约听到屋内人极轻微的呼吸之声——两道。
雅间内有两人,一名应是卫光,那另一名又是谁?
虽心中略有疑惑,但安珞也不觉的谁有胆子、或是有能力在此向她做什么,倒也就没什么顾忌地推门进了屋内。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看到她进门,立即起身的是卫光,而另一名坐在那岿然不动的却是……
“主子。”卫光局促地看着安珞,就要行礼。
安珞抬手止住了卫光的动作,目光望向了另外一人:“……燕西楼?”
安珞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诧,上下打量了那人好几眼。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在护国寺时,见到的那副平凡面孔,反是面如桃瓣、色若春晓、朱唇玉面,状若好女一般。
……要不是这身形、和那人脖子上眼熟的佛头吊坠,单单看脸的话,此时的燕西楼当真是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她还真不敢认。
察觉到安珞的目光,燕西楼面上绯红,眼底浮出一抹怒色,但放在这么一张面容上,又实在是没什么气势,反似含羞嗔怒。
回想起护国寺时,燕西楼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若当时他顶着的是这么一张脸……
安珞轻咳了一声,压下喉间差点就要迸发出的笑意,默默移开了眼。
“你怎么在这?”她问道。
燕西楼见状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他也知晓自己面容出众,是以平日里都盯着易容,根本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若不是昨日莫阳三人来找他,安珞那封密信之中的内容也让他着实惊讶,他又怎么会为了以表郑重,以真面目来见安珞!?
虽然燕西楼此时对于自己这决定,就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但一想起安珞密信中的内容……若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便是被嘲笑两声也认了。
燕西楼想到这,压下心中羞怒,开口道:“……我听说了你昨日交给卫光的密信,我想来当面问问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安珞坐到桌边坐下,听了燕西楼的话,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卫光。
卫光接收到安珞的目光,微微低头:“我只将您心中的第一项与第四项告知了西楼,您信中有写到,第一项要传达给所有影卫,第四项有关太清观的事,西楼对其中内情知晓不少。”
安珞的密信上总共交代他们去做四件事——寻找玄月芝的线索、调查十几年前从边关将军府离开的下人们的下落、再就是调查太清光背后究竟隐藏的秘密。
这三项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古怪,主子吩咐什么他们做什么便是,这本来也是影卫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唯有第一项,他读过后直到现在都有些恍然。
安珞闻言,深深看了卫光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
燕西楼是影卫没错,可燕西楼并不愿服下解药,也就是说他并不愿效忠于她,为她所用。
对于燕西楼的选择,安珞并不在意,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她本就无异强迫谁做她的手下,即便是影卫,她也愿意给他们选择。
但既然燕西楼做了选择,那么卫光便不应该将她交由手下影卫做的事透露给燕西楼。
就算她交代给卫光的几件事并无什么机密,即便泄露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可不该泄露就是不该泄露,不管他们有何私交,这是身为一名合格追随者的准则。
但如今想想,或许也是她操之过急了。
有着上一世的经历,她心中便自己认定,卫光会继续追随于她,可就像此时的她已经和上一世的不同,如今的卫光也不是上一世与她相遇时的卫光,他亦有可能、也有权利做出不同的选择。
只是看卫光此时的回答……卫光还是卫光啊,或许她并不用忧虑这个。
安珞看向燕西楼,平静开口:“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须还来问我?”
燕西楼听了安珞这不软不硬地回答微微皱眉,干脆直接追问道。
“你在密信上说,让卫光将解药分发出去,并广告天下影卫,无论是否愿意效忠于你,都可以得到解药,若无意效忠,只要将手中掌握的部分联络网传回,便可自由离去……”
燕西楼说道此处顿了顿,垂眸掩住眼中纷乱,目光闪了又闪,又抬眼看向安珞。
“……你还说。会尽力找到办法,解掉我们身上一代又一代流传至今、直至血脉断绝的毒,可也是真的?”
燕西楼目光炯炯,利若刃锋,似乎想穿过安珞的皮囊,看透她心魂深处。
安珞毫不动摇地与燕西楼对视着,目光如古井无波。
“是。”她答道。
“……”燕西楼
安珞答得太平静也太坚定,反是让燕西楼一时间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自从知晓安珞乃是影符之主后,他这几日便去调查了安珞,除了知晓她在边关长大、一年前才回京中,后又因走水毁容这些外,还有最近的一些事。
这其中,就包括安珞于闹市之中,救下了庆余大夫都无能为力的伤者,庆余大夫更是在众人面前承认,安珞的医术还在他之上。
可只是医术高超,安大小姐便自信能解了他们身上的这影符之毒吗?
他明明也在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可真听到时,却是无法、更不敢相信!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在绝望之中太久。
“你既说了要为我们彻底解毒,那么那些想要离开的影卫,自然会怕错过解药,继续效忠于你!是否这才是你真正的打算?”燕西楼哑声发问,“你如何能向我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而非为了让天下影卫心甘情愿效命于你,而编造出的谎言呢?”
安珞闻言失笑,却没有立刻回答,唇角微勾。
“我听说你不愿服药,想来大抵心底是不信任我的,上次在护国时,你问我凭什么信我,我说你爱信不信,今日让我向你证明……燕西楼,你是不是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安珞微微昂首,目光微冷。
“药,我给了,吃不吃,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至于吃了解药的影卫,我便是什么都不再说、不再做,也自会听命于我,何须什么谎言来衬托?燕西楼,你们身上的毒、不是我下的,影卫的不幸、亦不是我造成的,我从来不欠影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