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冥微微低垂着头。
神色看起来委屈又可怜:“是啊,孤实在是太没用了,竟然会被一碗汤药给烫伤。到头来还需要婴青专门来照顾孤,孤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没用了。”
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把姜穗岁看得呼吸一窒。
若是平日里那依然是冷冰冰的,傲气非凡的夜幽冥的话。
姜穗岁都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极为硬气的离开。但是这样示弱,眼眶微微发红,随时好像都能够垂下泪的夜幽冥,她真的有些扛不住啊。
夜幽冥微微低着头,却也用眼角的余光瞧着姜穗岁。
他已经那准了姜穗岁的性子,自从被他修改了记忆,重新成为了长孙婴青之后。
他便是知道,姜穗岁便不似过去那般。
反而是变得有些吃软不吃硬了,这幅故意示弱的模样,在姜穗岁的身上却是极为的好用。
水滴尚且能石穿,他就不信,自己这般的示好。
以真心换真心,还换不来姜穗岁对自己升起爱慕之意。
姜穗岁正端着药碗,忽然一双小手从姜穗岁的手中,接过了那只药碗。
“让我来吧。”
池赟身上穿着黑色绣着金线的魔族服饰,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夜幽冥的床。
舀了一勺药递到了夜幽冥的面前。
“魔尊,那我来喂你吧……”
在场之人,除了姜穗岁之外,一时间全部都沉寂的说不出话来。
夜幽冥瞧着面前的小团子,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以前,这池赟穿着仙界的那些素白的仙袍,他只觉得极为的碍眼。
现在穿上一身魔族的衣袍,看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除了那一双眼睛不是魔族的红色之外,倒是十足的像魔族之人了。
眼睛瞧了一眼池赟脚腕上的那只镯子,他下意识的看了看。
原本的锁灵镯被宣平言给弄丢了,他便是重新用秘晶重新锻造了一支锁灵环来。
而被池赟一瞬间爆发的仙力所洗礼,肉身已经焚毁的宣平言,他也用了招魂术,重新将她被池赟仙力摧毁的灵魂给凝聚了起来。
灌入了一具肉身之中,并且送回了宣平一族中静养去了。、
只是,宣平言被伤的这么重。
一向对其极为溺爱的宣平一族,必然会前来要个说法。估计再过些日子,又是不得安生的,要跪在永夜魔宫前闹腾了。
夜幽冥抬手想要去捏一捏池赟的小脸蛋,等着一抬手,看着自己那被包裹的像是猪蹄一般的手,又是默默的放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池赟一脸故作成熟的认真模样道:“回馈恩情啊。”
夜幽冥:“……”那你给我喂药做什么?
我看你这不是在报恩,你这是在恩将仇报才是真的。
池赟一脸的大义凌然:“虽然我们仙魔两族,向来是多年的仇怨。但我也知道,誰若是对我有恩情,我便是要还的。”
“你用自身魔气渡给我,帮我抵消了身体中不受控制的仙力。才让我能够得以保全。这说来也是救命之恩了。”
“你是堂堂的魔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仙罢了,也没有什么都能够回馈你的。而且我们两族有别,也不可能在别的事情上,给予你什么回报。”
“便是让我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以回报吧。”
夜幽冥:“……”
所以,你的回报,就是把我姜穗岁专门相处,培养感情的好事给毁了?
你可真是会恩将仇报啊。
早知道,还不如让你仙力过剩,让你就这样灵力爆体而亡算了。
池赟睁大了眼睛,神色中又带了几分犹豫之色:“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回报吗?”
姜穗岁在一旁,已经看的,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一边忍着笑,一边另一只手捂住了姜穗岁有些憋笑而发疼的肚子。
“魔尊大人,这池赟倒是一片好心。你难道要拒绝这可爱的小团子吗?你怎么忍心拒绝呢?”
夜幽冥:“……”
半响的沉默,夜幽冥缓缓的张开了嘴。
一勺汤药被池赟喂进了口中,那一丝苦涩瞬间弥漫了夜幽冥的口腔之中。
他本身就没有病症,魔宫中的魔医,竟然不知道将这些汤药的味道给调整一下,弄得如此苦涩。
一勺,接着一勺。
池赟虽然看着年纪小,但动作却是极为的稳当。
那张脸,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但已经有些池渊的模样在里面了。
这么看着,便是有了几分,池渊在给自己喂药的错觉。
这么一想,心里头便是觉得愈发的诡异了几分。
药一喝完,夜幽冥直接动用魔力,把池赟给拽了起来,丢到了地上。
“少辛。”
“属下在。”
“准备准备吧,找个日子,将这小家伙给送回仙界去吧。”
姜穗岁和少辛都是惊了一下,不过少辛一向都是夜幽冥吩咐什么,他便是做什么,所以也没什么言语。
姜穗岁却是不理解:“魔尊大人,这是为什么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池渊的孩子。只要我将他一直握在手中,那等于是握住了池渊的把柄,这与我们魔界,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啊。”
夜幽冥摇了摇头:“虽然我对仙界,对池渊都有极为深的恨意。但我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的,用这种法子来挟持,有辱我等魔界的威名。”
夜幽冥缓缓的起了身,站到了姜穗岁的身前。
他生的极为高大,比姜穗岁要高了一个头去。
夜幽冥温柔的低下头,像是安抚,又像是劝慰:“孤知道,你与池渊有无法割舍的仇怨,你所痛恨之人,便也是孤所痛恨之人,你想要报的仇,便是孤要报仇之人。”
“相信孤,终有一日,孤会提着池渊的头走到你的面前的。”
姜穗岁心头一番触动,抬起头,却是正好瞧见了池渊的那一双眼。
深红,又深情。
夜幽冥道:“你所想要做的一切事情,孤都会帮你做,你想要的一切,孤也会帮你去夺得。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去管。”
这般温柔有缱绻的夜幽冥,让姜穗岁极为的不习惯。
姜穗岁心跳的极为的快,似是慌乱的摇了摇头:“魔尊大人,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自己的事情,我也能够处理的了……您对我这么的好,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你不必有任何的负担。”
夜幽冥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孤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必有任何的压力。我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人,所以才无法接受孤是吗?”
姜穗岁惊慌的看着夜幽冥,她难道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吗?
可是……她应该没有与任何人说过才对啊。
但池渊却偏偏是说对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入了梦境之后,便会不受控制的梦到一个人。
隔着层层的雾气,她只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雾气后面有一个人影。
她冥冥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吧。
不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她的梦中呢?
穿过层层雾气,她只能看见那人的一双眸子。
那不是魔族的一双如血玉一般的红眸,而是如同玄玉一般的漆黑的眼眸。
他不是魔族吗?
可是一个不是魔族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呢?
她从小在魔界长大,照顾她的人是魔界中的人,自己也是在成年之后,知晓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之后,才走出魔界。
可这个梦境,却在她成年之前,已经不断的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了。
可是他究竟是誰?
夜幽冥面色上虽然还笑着,但心中却也是泛起一阵阵的酸涩之感。
他虽然能够清洗掉姜穗岁的记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为在乎,几乎刻印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
那是他不论怎么样,也无法清洗掉的东西。
而那个在姜穗岁记忆深处一直无法消除的人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连夜幽冥都未曾想到,姜穗岁竟然会把池渊给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之中,这般的刻骨铭心,这般的难以忘记。
他只好在这一段记忆之上,施加了术法。
让姜穗岁难以清楚的读完这一段记忆。
姜穗岁为难的抬头:“魔尊大人,你不必这般的包容与我。魔尊大人,英俊不凡,修为高绝。只要魔尊大人愿意的话,整个魔族的人,又有谁会不愿意嫁给魔尊大人呢?”
“孤,只想要你。”
姜穗岁愣在了那里。
夜幽冥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孤,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你罢了。”
夜幽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源于执念还是什么。
可能就是从第一次把姜穗岁给带到魔界的时候,姜穗岁深入汨罗界,解开了他的封印时,给他的那一丝惊诧吗?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她必然是独特的,以至于整个魔界中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她更为的不同。
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她,只是因为她是姜穗岁罢了,仅此而已。
姜穗岁抬头看着夜幽冥,心脏也在不断的跳动着。
“魔尊大人……如果我心中一辈子,都难以忘记那个人的话,那魔尊大人岂不是要一直空等下去?那我岂不是成了整个魔族的罪人?”
“那也是孤愿意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夜幽冥说的极为恳切,又让她难以拒绝。
姜穗岁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意志坚定的,但此刻她却也有些不确定了。
咽了咽口水。
在心中问了问自己。
自己对夜幽冥真的没有感情吗?
自己对自己的回答,是的。
可是,夜幽冥又做错了什么呢?面对着夜幽冥的一番情深,她这样装作不知道,却又让夜幽冥这般的去等待着,她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我……我愿意。”
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宫殿之中,却不亚于是平地惊雷。
夜幽冥瞪大了眼睛,那一双瞳子之中,此刻也满是充斥了震惊和喜悦。
“你刚刚说什么?你是说你愿意对吗?你愿意嫁给孤是吗?”
姜穗岁羞涩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魔尊大人是极好的,我也能够感受到魔尊大人对我的一番情深,我又怎么能够对魔尊大人的这一番情愫,一直装作无法感应呢?”
“刚刚的那一瞬间,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既然是梦。那可能说明,它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吧,既然是这样,那也不必让自己一直沉浸在那无望的梦境之中,早些让自己从那梦境中醒过来,珍惜眼前人,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姜穗岁将一番话说的极为真切,以真心换真心,反而是让夜幽冥心中的那一丝芥蒂也消失无踪了。
至于姜穗岁梦中的池渊。
只要让池渊这辈子再也无法与姜穗岁见面了,那便是可以了。
夜幽冥激动的抱着,姜穗岁,天旋地转。
姜穗岁牵着池赟走出宫殿时,池渊抬起头忍不住的问着姜穗岁:“我刚刚听魔尊的话,他的意思是,你要与魔尊成婚了吗?”
“是啊,怎么了?”姜穗岁见池赟问起,以为池赟又是要说起她这张脸的事情。
笑着道:“没事,我可以换一张脸和魔尊大人成婚,这样总行了吧。”
“不必的。”
池赟抬起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母亲,你只不过是和我母亲长着一张相同脸的魔族女子罢了。”
“不过,因为你和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如果你嫁给夜幽冥,可以让你获得幸福的话,我是忠心祝福你的。”
姜穗岁愣了一下半响,才是笑了笑:“你这小屁孩子,可能连什么是爱情,都不懂得吧,竟然在这里还说起我阿里了。”
池赟却是神色极为认真的抬头:“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情爱,我却知道什么是幸福。”
“我希望你能够真正的获得幸福,这是真的。”
姜穗岁愣了愣,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赟一边说,一边又是翻起了旧账:“虽然你说要吃了我,而且还要拿我去威胁我父君,但……看在你长得和我母亲一样的份上,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吧。”
姜穗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