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说得轻巧,可是严廿在一边补充道:“那是严某人的一条命。”
陈锦君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睫,随后抬眼看了看严廿,又看了看黄宁,这是这段时间里面,对于自己来说为数不多的算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了。
可是下一秒,陈锦君就笑不出来了。
黄宁摇了摇头,对陈锦君说道:“我和严先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是两情相悦。”
陈锦君怔了一下:“此话……怎讲?”
黄宁抿了抿嘴唇,一脸关切地问陈锦君:“不知道,东家这一次回到荣城,那位雷先生……可是也跟来了?”
雷这个姓氏,本来就不多见,尤其又是和黄宁有关系的,陈锦君直接就想到了雷义山。
可是雷义山……已经在雍州那一次的爆炸里面不知所踪了。
想到这里,陈锦君忍不住看了看站在门外的许凡明。
许凡明耳力一向不错,听见黄宁提起雷义山,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陈锦君。
而此时此刻,陈锦君也看向了许凡明。
许凡明低下头去,不愿意说什么。
雷义山现在的确是踪迹全无,无论是青红会的消息渠道,还是刚开始上路时候,陈锦君和许凡明几次三番的等待。
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陈锦君,雷义山恐怕……已经是死在了那一场爆炸里面。
陈锦君张了张嘴,刚想对黄宁说些什么的时候,许凡明却是提前一步开口:“雷义山,现在在外面有事情,还来不了荣城。”
黄宁听见许凡明这番话之后,陈锦君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陈锦君不知道许凡明这样说的用意,但是终归是不好在别人面前失了许凡明身为青红会帮主的面子。
可是让陈锦君没有想到的是,黄宁听见许凡明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失落了起来。
陈锦君不解,只不过现在这样一个重逢的场合,自己自然是不可能说这些。
想到这里,陈锦君看向了站在一边严廿:“之前,邵沛辰的事情,可曾影响到天南军校?”
严廿没想到,陈锦君也会知道这件事情,赶忙解释:“多谢东家费心,现在这年头,别说是军校,就是隔壁的荣城大学,都已经停课了。”
听见严廿这样说,陈锦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即使是东洋人在这里,也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学生的学业啊?”
严廿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这年头,到处都是这般光景,仅仅只是两所学校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住?”
陈锦君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快。
严廿自然知道陈锦君的一丝,其实他自己的内心里面又何尝不是如此?
陈锦君抬头,看了看严廿,又看了看黄宁:“那现在的学生呢?总不至于,全都要肄业了不成?”
见陈锦君提起这个,严廿和黄宁都是叹了一口气。
“有一些学生呢,是向往了西洋的自由之道,巴不得离开学校呢。”黄宁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严廿也是认同地点点头:“这样的学生,可是不在少数啊,总是以为,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就要为着自己的想法拼上一拼,老是想着自己能够做一些一鸣惊人的大事,实际上却是对自己的性命不负责任。”
严廿说着,一边的黄宁也是点头附和着:“可也有些专心学问的,每天倒是都来我这里,问的问题也都是有自己看法的,倒是一些大材。”
黄宁这样说着,脸上也是浮现出了赞叹的神色。
陈锦君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也是点了点头。
她和许凡明从雍州一路赶过来,亲眼看到了这路上的无数酸楚。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学生模样的尸体,就那样大刺刺地横在路边,看得让人揪心。”
陈锦君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替那些学生感到可惜。
一边的严廿倒是板起脸:“如果是去南方的学生,倒是情有可原,可是往西北的学生,就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陈锦君不解,眨了眨眼睛看着严廿:“这话,说得倒是颇有深意。”
严廿冷哼一声:“眼下要么就是随着国军去南方,谋一个安身立命,要不就是守着自己的学校,安安心心读自己的书,往西北那边跑,不是羊入虎口吗?”
陈锦君扯了扯嘴角:“看来,西北的乱,是在天下出了名的。”
严廿轻笑:“事实就是这样,不过……前段时间,听说东洋那边送走了一些棺椁。”
陈锦君咧嘴一笑:“是啊,炸死了不少人呢。”
听见陈锦君这样说,严廿也是怔了一下。
只不过陈锦君表情看上去稀松平常,好像是在再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严廿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陈锦君。
蓦然间,陈锦君想起来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以为,他会陪自己岁岁年年。
陈锦君苦笑一声,起身就是要走:“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二位。”
见陈锦君要走,黄宁和严廿自然也是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拦,毕竟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如果没有当年在荣城的陈锦君,也就没有他们二人的今天。
陈锦君走出黄家的时候,胸口闷闷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凡明注意到了陈锦君腿发抖了,赶忙上前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搀扶陈锦君。
可是陈锦君抬手扶住了一边的墙,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许凡明站在一边,看着陈锦君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眯了眯眼睛。
他不喜欢陈锦君如今的神情,就好像自己这么长时间和陈锦君一起从雍州走过来,都是无用之功。
许凡明想要抬脚罗开,可是他就好像粘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只能静静的看着陈锦君的背影,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