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办事很快,在陈锦君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带人在门口等着了。
陈锦君掏出钥匙,开了库房的大门。
这里是陈家库房,里面的物品的种类基本比肩皇家,甚至还有前朝皇帝赏赐的黄马甲。
陈锦君直奔库房的角落,那里存放着陈家大多数的信物,还有御赐之物以及各种地契房契。
她在前面拿着账簿一一清点,每点过一件物品,徐生就拿起来放到箱子里。
“这是?”陈锦君看到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一枚巴掌大的玉牌躺在那里,算不上什么名贵玉石,至少在陈锦君眼里,这枚玉牌出现在这里很是突兀。
她又仔细对了对账簿,发现并没有记载这个玉牌。
“徐生,你在陈家那么多年,可有见过这枚玉牌是谁的东西?”
徐生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没见各房里的人带过,不过一般只有各房大夫人入府的嫁妆才不被记录在册,会不会是谁家夫人的陪嫁?”
“二房早就分家出去了,三房三叔的大夫人是读书人家的姑娘,那点子陪嫁全在三房那里,四房四叔忙着科举,一直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会在库房?”
陈锦君把玉牌拿起来,仔细端详,虽然玉牌的质地算不上好,但是这上面雕刻的东西精巧至极,一只玄鸟,一只青鸾,正好和玉牌本身的黑色和青色契合。
“好功夫。”陈锦君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少主,找到了。”徐生喊她。
“这玉牌什么来历?”陈锦君还在欣赏玉牌巧夺天工的设计。
徐生面色犯难:“玉牌没有记载,但是这一排的东西,都是夫人嫁进来之后才添置的。”
“我娘嫁给我爹之后的?”陈锦君眯了眯眼,那这个玉牌很有可能是自家娘亲的嫁妆,只是被她或者爹爹放进了陈家的库房。
陈锦君理所当然地放进腰上的香囊里,管它是爹爹送给娘亲的礼物,还是娘亲的陪嫁,最后总不能留给陈家其他人。
晚上回去穿个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才是妙呢,爹爹娘亲走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总归要在自己的贴身之处才安心。
接着点下去,直到走完了整个库房,陈锦君已经点了九九八十一个箱子的陪嫁。
徐生站在陈锦君身后,看着陈家下人把八十一个箱子封上红绸,送到大房院子里:“算上老太爷给您向皇家求得圣旨,还有当年夫人的嫁妆重新组装拼箱,怎么也要给少主凑上一百零八抬嫁妆。”
“如果现在清王朝没有倒台,恐怕也不好这么大阵仗。”
陈锦君看着一抬又一抬的红妆,指腹轻轻抚摸那枚玉牌,心里觉得有些荒谬,自从爹娘去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成亲,而如今自己要成亲了,居然要自己给自己备上嫁妆。
“少主,各家掌柜都到了。”良叔从议事堂跑来。
陈锦君点了点头:“这里麻烦良叔盯着点,我带徐生先去了。”
从库房去议事堂的路程并不近,刚刚良叔脑门上的汗在深秋可不多见。
她边走边感慨:“其实那封圣旨,老爷子求的不是末代皇帝,是先皇。”
“先皇殡天那么久了,那老家主岂非很久之前就料到了?”
“那上面的玉玺印章,是末代皇帝的,上面的墨宝,至少有五年之久,他老人家早就给我留了后路。”
“您是说当年西太后征收重税那段混乱的时日?”
“他怕,怕西太后刁难,怕脱离皇家落得满门抄斩,怕我会和我爹爹娘亲一样被暗中赐死。”
“所以,只要把我早早许了出去,陈家如何被责难,我都是最安全的。”
陈锦君喉头哽咽,徐生跟在她身后,没有说什么,但他也为陈老太爷缜密的心思感慨。
“这封圣旨恐怕早就被祖父私藏了起来,毕竟这可牵涉到皇家。”
“但是闹了革命,他只能匆匆忙忙托人去盖上最后的玉玺。他知道他走了,我不可能抛下陈家不管,就把圣旨周转到了三房手里,是我不得不嫁去雍州。”
“他真是好算计。”陈锦君语气酸酸的,很是窝心。
徐生也只能安慰她:“家主让您去雍州,定是为了少主思量,还请少主宽心。”
陈锦君点点头,步伐越走越快。
到了议事堂门口,陈锦君听着里面掌柜争吵的声音,并没有立刻进去。
“我还记得,我八岁第一次和爹娘出远门走商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门外,听这些老头子吵。”
她低头怀念地笑了笑:“现在只希望其中大多数能想明白,呆在京城,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她抬脚往里走,徐生赶忙通传:“东家到!”
议事堂里瞬间安静了,所有掌柜都回头看着披麻戴孝的陈锦君,就像十余年前,看着一身男装的她一样。
“各位叔伯都知道,祖父为我求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我嫁与雍州城霍家二公子。”陈锦君第一次坐在议事堂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环视各位掌柜。
“可有人愿随我闯一闯雍州?”
议事堂内更加静默了,有不少老掌柜都知道这个王朝更迭的节点呆在京城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又在京城待了半辈子,真的说走也是狠不下心肠,只能犹豫再三。
而又有一些经验尚浅的掌柜并不愿意舍弃京城的繁华,也低头不说话。
陈锦君和粮铺的吴掌柜对上了双眼,年近古稀的吴掌柜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和蔼地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我替东家说两句,”吴掌柜对面布庄的于掌柜嘬了口烟袋,“这次东家嫁人,是老东家的意思,东家去了雍州,京城里面就只剩三房和四房了。三房这些年一直坐享其成,四房潜心求取功名,若要有好前途,除了像十年前分出去的陈家二房一样自力更生,留在没有东家的陈家,可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他老人家磕了磕烟袋,又悠哉游哉地闭上了眼抽上一口:“我们老头子在京城这么多年,牵挂太多,倒是你们年轻人,一把子力气,是时候该和东家出去闯闯,爹说得对吗,二子?”
于掌柜的二儿子,于策于二子在后面被他家老头子点名,笑着叹了口气,赶紧站起身来:“您说得对,那我带着内人就和东家去荣城闯闯。”
“哎,这就对了,雍州的水比京城的水浅,你要是闯不出什么名堂,就别说自己是我儿子。”于掌柜笑着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满意。
眼看有人要和陈锦君去雍州了,还是京城第一布庄,就有人犯起了心思。
“东家怎么知道到了雍州,您一定还会风生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