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义军三代抗金,历史最久。师父、云盟主、主公,全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可这地方的抗金帮会,却一家比一家不坚定……”徐辕闻言叹道。 红袄寨的立寨宗旨是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势力抗金,也就是说,几个当家本身是以抗金为意志的。为了能在青虹帮和黑风寨的夹缝中杀出一个天下,早年他们顾不上分辨寨众们的动机是否纯粹。然而,随着其余帮会遭金军打击分化而销声匿迹,红袄寨很快就一枝独秀继而如日中天,紧接着,自身因为鱼龙混杂而引起的问题便渐次凸显。这时候,几个当家起到的作用当然无比关键。 然则,最近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为大当家的谈孟亭不甘诱惑接受招安,同期身为三当家的杨宋贤贪恋美色迟迟不归,红袄寨一度分崩离析;尔后,身为二当家的杨鞍屡屡被传降金,与发誓抗金到死的六当家刘二祖貌合神离,两大阵营被黄掴分割包围,红袄寨二度分崩离析;开禧元年,杨鞍产生被害妄想,对徐辕挥起屠刀,和林阡分道扬镳,红袄寨三度分崩离析;开禧二年三年,身为五当家的吴越战死,杨鞍与林阡疏离,红袄寨四度分崩离析…… 好不容易一道道难关都闯过来了,徐辕才刚看出杨妙真可以继承杨鞍、慢慢将红袄寨凝聚并引上正轨,还没喘息,就发现暗处还有个野心家李全埋伏久矣!此人阴险狡诈,目标和红袄寨大部分人一致而又高于他们、明显具有他自己的强烈政治追求和抱负!所以这第五度分崩离析……不对,是易主,是易定了! 毋庸置疑,推翻徐辕后的李全地位飙升,并且很快在杨妙真的拥护下执掌了红袄寨的主宰权。反观杨宋贤势单力孤,被挟制着难有作为,昔日的如火如荼一去不返。 “宋贤在山东一带久负盛名,而今向小人低头,实在是被我拖累。”
两大战区渐渐融合,徐辕和杨宋贤得以重聚。 “天骄,说什么呢!越是腹背受敌,越显得咱们强大。”
宋贤笑,向来乐观,“其实分家也有好处,李全的人越留越少,就再也没法从咱们这里窥探到海上升明月的痕迹了。您那些细作王牌,也不用再蛰伏。”
“必要的蛰伏还是应该的。”
一看到宋贤阳光灿烂的样子,徐辕内心的阴霾就抛到九霄云外。 展开好不容易得到的林阡的最新情报,只有三个字——那是林阡为了规避海上升明月近期的风险而特意简化,不过杨宋贤和柳闻因凑上来看时都哑然失笑,什么叫“走着瞧”?看不懂! “胜南他,是不是入魔入得,这里出了问题啊……”宋贤开玩笑,指着脑壳问。 “嘘,话不能乱说!林阡哥哥他才没入魔……”柳闻因却正经得多,她怕林阡也步徐辕后尘。 “闻因小妹子,你……”宋贤忽然换了手指的方向,“脸红何意……” “呃……”闻因赶紧敛了关心,顾左右而言它,“这‘走着瞧’,倒像盟主的口吻呢。”
“主公的意思是,顺其自然。”
徐辕一笑,将纸按碎。 “也对,咱们现在一个个地都成了局内人,想破脑袋也破不了局。应付李全的事,只能靠他林胜南——可他倒是快点来呀!”
宋贤双手抱头躺下,先在榻上打个盹再说。 战狼、薛焕紧随,仆散安贞迎前,再加上凤箫吟留守川蜀需要远程策应,以及卿旭瑭、高风雷等人纷至沓来……林阡的山东之行不如想象中顺利,七月初三仍然僵持在河南,对于红袄寨而言他仍是个远水。 近火要怎么扑?武力上,徐辕、李君前、杨宋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完全够对付李全杨妙真了;麾下的两成精兵强将,对付八成虾兵蟹将也足。然而人心岂能靠武力收拢,何况还有金军在侧、打不得!所以,即便李君前是两淮义军的总首领,都不得不忍耐着李全集团的卑鄙无耻,将小秦淮、慕容山庄等淮南势力都排在局外。 泰和南征期间,也是此人,在其余帮会内讧时毫不犹豫作出唯一决断,非但没教小秦淮干预其它帮会内政,反而一心去抵御外敌。“他果然和我是一类人。”
徐辕对李君前因此更亲近。 可惜,即便这位两淮领袖心甘情愿在山东只卖力不吭声,李全仍然不肯放过他,指挥着红袄寨使劲朝他泼脏水,以期对抗金联盟赶尽杀绝:“你们小秦淮不是不干涉咱们红袄寨内政吗!说得好听,那你们把胶西海州那些地方还给我们呀!”
那些地方,是红袄寨几个月前丢失、后来被李君前等人强行从纥石烈执中手上夺走并建立据点的。 “好笑得很,就容你们干涉小秦淮内政了!?”
慕容茯苓自然不忿,居然有人能做起李君前的主了! “好啊,你们随我一起,缚了李全给林阡去,那些地方我们随便分。”
既然撕破脸了,李君前也不像徐辕那样肯吃哑巴亏,冷冷扔下一句话、反过去分裂他们。你们要的是李全承诺给你们的东西,我李君前手里多得是。 见状,徐辕忍不住为林阡感到高兴:“主公能有这样仗义的朋友,真是……令人嫉妒得很。”
李全的舆论战赢过徐辕赢过杨宋贤最终却在李君前这里受阻,整个过程里红袄寨和金军发生了十次明争六次战败,讽刺的是,这十战倒是有八战重点打击了盟军所在,李全则不动声色地利用驻地的位置优势养精蓄锐。 金军战线的大幅前推,发生在七月初四李君前在月观峰的战败以后。不仅盟军损兵折将退到摩天岭休整,他本人也遇到强悍的对手受了内伤。 “还是那三个人?”
徐辕对于那三个蒙面高手一直都保持着浓厚兴趣,不知战狼是从哪里发掘了他们,“他们的看家本领都还没露,现有的刀剑都是寻常兵卒之物……” “今日打伤我的那位,与我渊源颇深。”
李君前摇头,说他们并非毫无来历。 “怎么?”
徐辕奇问。 “八岁那年我体内被人植入一道压抑的真气,连师父都没有逼出,在我身上留存了十几年,后来机缘巧合被黄鹤去吸走。”
李君前说时,柳闻因微微点头,她记得听盟主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