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尺牢屠杀当日,清晨,曹王对吟儿倾囊相授,午后,林陌暗中部署嫁祸林阡,傍晚,徐辕秘密调遣宋恒救主…… 从早到晚,战狼都始终纠结着浣尘的话,令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万念俱灰”或“回头是岸”;尤其戌时之后在万尺牢,金宋双方讨论林阡是否滥杀的时候,战狼那正义凛然的样子使和尚主动地为他作证此事与他无关;翌日清晨的天阙峰上,直到发现战狼的湛卢剑达到了一种“寓清于浊,善恶难辨”的地步,和尚才意识到战狼好像戴了几层面皮,想,看来是贫僧尘缘未了达不到心如明镜,所以才会产生错判?纵然如此,和尚也只是怀疑这“短短一夜”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毕竟,不能因为此刻战狼是伪装就确证昨晚戌时战狼也是伪装、也许那时候贫僧没看错呢? 后续,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战狼和戌时前的万尺牢屠杀有关,金军知情者尽皆认为:林陌是本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封寒因私心作祟而做了帮凶,战狼本人则并未参加那场屠杀,毕竟他“衣上干净得半滴血都没有”。包括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林陌,虽然午后找战狼谈过“周处除三害”、给战狼坚定了那份永不言弃和永不言悔的追求,却也没奢求过短短一夜就能对战狼有收效,毕竟凡事都不可一蹴而就。 “就算驸马真是幕后黑手……段大人‘知情’,并无任何不妥。”
薛焕说,即便宋方舆论是真,那也没什么,林陌当然是要让战狼知情的,否则怎么寻求控弦庄帮忙? “万尺牢那件事,段师兄怎可能没‘撒谎’?”
轩辕九烨摇头,指出战狼不仅是知情那么简单,他还撒谎了。那天从戌时开始,战狼就已经对和尚在内的世人都作伪装! 不是短短一夜起的变化,而是入夜之前就变了?“怎可能?我虽未参加那一战,却也知道,浣尘居士的话能把王爷和凤箫吟都说得当场就化敌为友,想来对段大人的触动和影响也是极深的,如果过了一夜,段大人倾斜回原有立场,勉强说得通,但那已经是变化之快的极限;更何况,戌时?才隔多久?!”
转折得比薛焕想象中还要剧烈,除非,战狼身上发生过意想不到的事来推动! “万尺牢那件事,段师兄又怎可能没‘参与’?”
轩辕九烨忽而流露出一丝痛心之色。 “所以那屠杀与段大人有直接关系?你这伤,是他……”薛焕顿悟,那日午后到戌时之间,短刀谷内最大的事件正是万尺牢屠杀!事实若不是薛焕现在猜想的这般,轩辕九烨何必指着脖颈给他看?节点根本就是出现在那里,却被世人忽视!还以为战狼那一战没在…… “世人不知,是因为世人缺失一部分真相……”轩辕九烨叹道,世人的认知普遍建立在渊声浣尘之死上,因为金宋双方战得激烈、后来没有闲暇再去追查:一丘之隔的天衍门九人到底是怎么死伤?直到最近轩辕九烨和段亦心这唯二两个活口先后有苏醒迹象;轩辕九烨一旦能动,二话不说就来了前线。 轩辕身上总共受了三刀,最致命的胸膛伤口正是林陌永劫斩所害,还有一刀右臂的伤则是林阡的饮恨刀造就,最后一刀?和段亦心脖颈间的一样,出自于谁回旋的利刃?!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夜的荒野中,薛焕情不自禁追问轩辕,心中无比害怕那呼之欲出的案情成真——长久以来段大人都纠结于林阡是魔,所以他竟然先于林阡成了魔?甚至他自己还不自知?时时刻刻可能会被激起魔性?别忘了,这第四场秦州会战,段大人本来是和五大高手一起休整准备并肩作战的,突然不济、处于低谷、面临强敌,处境和从前林阡的“绝境被迫入魔”多相似?! “他,段炼,才是那个能凌驾众生、搅得天翻地覆的灭世之魔吗!?”
当日的天阙峰上,和尚就曾想问,却不坚定,因为怕自己尘缘未了,所以才没有问出口——会是这样吗,段大人,最痴迷除魔的你才是这战场唯一魔?! “段大人,这第四场秦州会战,不妨就化作我主公与你的公平决斗,如何?”
此夜的同一时间,几里外战场的硝烟里,徐辕为了将金宋的无谓牺牲降到最低,主动提出了这样的一句决议:“我主公赢了,便将军师带回去。”
“甚好,锯浪顶上的龙争虎斗,搬到秦州也能看。”
林阡笑,那是曹王和吟儿之间未完成的承诺。 “不行。徐天骄,你未免欺人太甚。”
林陌怒而制止。于他而言,徐辕向来不是善茬,出的每一条提议都是从林阡的长处出发。明眼人一看,现在就是林阡比战狼厉害。 “你倒嚣张,还有你们提条件的余地?”
李好义冷笑,虽说宋军投鼠忌器,可谁猫谁鼠还不是一目了然? “无碍,打便是!”
战狼又不是什么君子,想着即使输了也可以爽约,而且,并非没机会赢啊,他完全可以把林阡骗得缩手缩脚或者又像刚才那样自封战力,“我若赢了,宋军退出静宁秦州,竭尽全力保曹王无恙。”
“无论输赢,都会保曹王无恙。”
林阡正色说,又淡然一笑,“真要退出去,还会回来抢,段大人可要保重啊。”
“林匪,太猖狂……”“主公,这话放心里就行啦……”金宋双方都面露尴尬。 “主母,当日大家一并追到万尺牢去拦主公……”也正是这晚,一直在短刀谷后方养伤的段亦心终于比轩辕九烨晚些清醒,立即对谷雨等军医要求见凤箫吟,“轩辕师叔中途离开、去助战渊声和浣尘,我,我知道整个过程……” 那日的酉申之间,原就心智不全的林阡,被封寒和比翼鸟恶意骗到事发地点,由于受到早已有之的血腥场面刺激,当即抽出饮恨刀来阻杀越狱囚犯,不经意间便掀起了万层血浪。 浩大声势将兵分两路的渊声浣尘和天衍门九曜柳闻因引去,可惜他们一丘之隔分别遭遇的是林陌和林阡……“我等原还蹊跷,为何琴声和佛经明明靠近、却不见人?后来才知道,原是两位老前辈被样貌与主公相似的林陌暗算。”
段亦心对吟儿复述起那晚世人缺失的片段,“轩辕师叔离开我们去对付林陌,是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主公并未真正入魔。既然眼前没有危险,我们也就慢慢地放下心来,谁知……” “谁知,胜南他胸中有一团火控制不了,把闻因给不小心重创了?”
吟儿想起闻因在天阙峰上对自己说的话,猜测;见段亦心点头,她忍不住叹说,“那团怒火,想必是受秦川宇的影响了。”
“是我们失策,不该掉以轻心……柳姑娘昏迷后主公心魔再生,我和师叔伯们则阵脚大乱,险些不能与主公抗衡。好在他虽然疯魔,却一心想要自控……”段亦心艰难地回忆,总之,那段胶着,无论林阡还是天衍门,都很痛苦。 吟儿忽然想起那天柳闻因命悬一线,伤势之重应该远胜于自己,怎么现在自己动辄疼痛乏力,反而柳闻因已能去前线冲锋?这恢复速度!年轻真好……可再早些时候在仙人关就受了伤的百里飘云到现在也一样还没法动武啊!怎么就她柳闻因宛若神力加身?奇怪至极!不由得“咦”了一声。 “主母?”
段亦心一怔,不知自己哪里说错。 “哦,没事……”吟儿赶紧回过神,愁绪只能放在心里:胜南,怎么离你最近的人……这么久了都还不是我。 “当时交战双方都极度痛苦,即使轩辕师叔归来,也并未有所缓解,反而一度趋于白热。”
段亦心不忍再忆,却不得不回忆,“最关键的那一刻,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战局之侧,一动不动,停留很久。我初还不以为意,久了,才发现,那是父亲……” 吟儿一惊,舌头打结:“……战狼?!”
“可是他,看错了初心,总以为他还在坚守……”段亦心愈发悲苦,三缄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