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里,这里……”“对,提掉了这白子,你的黑子不就有气了吗?”
“为什么你一遇到这样的情景就只会走这一步?这样明明是自杀啊,你的敌人不知道多开心……” 没有听错,这样的场景,并非师父教徒弟下棋,而发生在正式切磋之时,执子者林阡、观棋者凤箫吟,一个急于寻求外援,一个正好想过棋瘾,臭味相投,各取所需,这番违反规矩的合作何乐而不为?说来也怪,早晨连输十局溃不成军的林阡,傍晚得吟儿为军师之后就没有败过,可苦了莫非这位常胜将军。不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一点都没有错,文暄、范遇早就站到了莫非身边去助威造势,原先海逐浪还厚着脸皮想赖在盟王盟主这一边,待看见吟儿为帮阡取胜数度悔棋这般恶劣以后,也毫无留恋地叛变到了莫非阵营。 “咦?海将军,你怎么这么没有义气?”
阡奇问,“我原以为文暄、范遇和莫非都是谋高于勇,你和吟儿都是勇多于谋,所以这般划分的,谁想到,最后只有吟儿一个人站在我这里?”
“不管他们,我们两个人,也一样能天下无敌!”
吟儿越战越兴起,一心求胜,看阡分神,抓起他手臂就帮他落子。 要看吟儿的自信心有没有回来状态有没有恢复,一看她说话中气,二看她动作幅度,此刻明明渐入佳境。阡忽然感谢天,给了吟儿比较高强的棋艺。 莫非却真是欲哭无泪:“是啊是啊,谁能比得过盟王和盟主联军?饶了我吧,不要再下了……” “不行,许久没有这么闲情逸致了,要下就要尽兴,继续,继续。”
阡连连摇头。 范遇心生一计:“申时应该过了吧,是时候去填饱肚子了,盟主,据说这边的藩人们有很多美味值得尝试,有种糯米饭是五颜六色的,特别好吃。中午没能有心情,这会儿该有空去品尝了?”
吟儿那个不坚定的,早就忘记棋局,垂涎三尺:“真的么?”
“嗯,还有豌豆粉、青苔冻肉那样的小吃,如果盟主喜欢吃酸喝辣,那……”范遇还没有说完,吟儿已然叛变:“好,去尝尝!”
挽起范遇就跑,留下阡、莫非、文暄、逐浪苦笑摇头,这才发现,吟儿状态恢复的标志还有一点,就是食欲饭量。 “还要继续吗?”
莫非奸笑着。 阡笑而摇头,当然早就不愿再继续了。这盘棋,本就是为了吟儿才下的。煞费苦心,才帮那丫头彻底忘记阴霾。 “清早的那场叛乱,林兄应当有七八分的胜算吧?林兄虽未言明,却看得出胜券在握。”
莫非笑着收拾残局。 “吟儿的变动始料未及,影响了我整个布局,卢潇单行虽然可以连夜率军赶过去,但调动他们毕竟对他们不利。”
“所以,林少侠连夜给了向清风和杨致诚做足防备的提醒,未雨绸缪?”
文暄点头。 “倒不是未雨绸缪,不过亡羊补牢而已。”
阡微笑着。 “哦,是这样的啊?那既然林兄弟那时候就胸有成竹了,为何不告诉我们,还害得我和盟主坐立不安?”
海逐浪奇问。 “我虽然不能在盟军面前那么明显地责罚你两个,却不想让你们心存侥幸以后还敢再犯。最厉害的惩罚,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在心里,让你们坐立不安一次,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阡狠狠地说。海逐浪脸色灰白:“这……这样啊……林兄弟……” “哈哈,看不出,咱们盟王暗地里这么黑?”
莫非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的眼神术,还有亟待发展的余地。”
“想不到你的眼神术已经出神入化。当你说盟主有违抗命令的可能时,我还只是半信半疑,现在却完全应验。”
阡赞道,“莫非,既然有这样的观察力,有没有想过将来去接落远空前辈的任务,引领‘海上升明月’在金国发展?”
“若要担当细作首领,必定要求临事淡定,承受力强,我虽然都可以勉强达到,终究觉得远远不够。”
莫非摇头,“半月前在魔门幻境里的那一战,遭遇嫌疑时我和越风远远不能比,至少越风他懂忍辱负重,我却会为自己辩解,殊不知在很多时候,需要坚定地承受别人的误会和白眼。”
莫非一连说了很多,看来越风对他的触动很大。 “这次越风先行,正是帮柳大哥和路政前辈防御苏降雪。”
阡说,“他伤势初愈,不能动武,却足够牵制苏降雪派来干扰柳大哥的部下.” “苏降雪的那个部下……难道是越野前辈?”
文暄恍然。 “海上升明月的情报,理应不错。”
阡点头,“所以我将诸位分成三拨,越风牵制越野,吟儿协助李郴,而要保护轮回剑的,实质只有我、莫非和文暄三个。”
“结果,现在变成了五个!”
海逐浪插嘴说。 “海将军,忘了告诉你了,这边的藩人们虽然豪爽好客,不过有个规矩,不欢迎举止粗鲁的客人,看来你要收敛。”
莫非说罢,诸位都相视而笑。 “那……那一定入乡随俗!”
海逐浪摸摸后脑勺,也咧着嘴乐。 “怕什么?这边的住家一定喜欢海将军这种大碗喝酒,大声猜拳的个性!”
阡微笑。有海将军在,气氛实在是欢愉很多。 依山傍水聚族而居的此地藩人,大多数却并非苗族,从装束看就一目了然,女子衣裙皆是蜡染特色,与慧如苗家姑娘的打扮明显相异。一路前行,了解渐深,方知他们便是传闻已久的“仲家蛮”,不禁令人又羡又叹,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苍山雪瀑之间,独享如此一个不被外界污染的胜景,实在是天赐的福气。胜南对经过的村落建筑特色最是赞不绝口,而吟儿,则尤其向往这里的风味小吃,沿途还极爱向当地居民请教厨艺。 南下数里,白水河水势渐缓,人烟密集,风景亦别有一番妩媚。远远便听见山村里歌声嘹亮,笑语喧哗,气氛好是热烈,掐指一算,正巧今天是三月初三。 吟儿颇感兴趣:“怎么?这里也过清明?好像跟我们的过法不太一样。”
“是咱们汉人的清明节,也是仲家蛮的仙歌节。”
范遇笑着说,“除了有五颜六色的糯米饭,他们还会祭山神水神来求平安。不过,最隆重的节目应该就是男女对唱了。不少男女,都是通过对唱相识、相知、定情的。”
范遇说的同时,吟儿的视线不经意间就往河岸边树林里飘。那边风景独好。 “将军,不如咱们在这边休憩片刻?正好到午时了,轮回剑也暂时还在掌控范围里。”
范遇看见她的向往,提议。 “既然有空,不如一同过去看看吧?”
吟儿求之不得。 “那便见识一下。”
阡一笑。 “将军玩得尽兴些。”
范遇目送他几人步入那歌声领域。 眼前浅草没足,绿色宛如从坪上蒸发了出来,荡漾在水气里,连空中都似乎有层淡青色雾,映托着林中花苞和景外苍穹,春的气息尚在蔓延。此情此境,教胜南、吟儿、文暄、飘零、莫非、莫如及海逐浪七人,看就看得流连忘返。 满目都是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数百人盛服聚会作歌:姑娘们都穿着亲手缝制的襟衣,青年们则穿着各色各样的对襟短衫,集体对唱着,规模盛大,热情而浪漫,教任何人听见都会禁不住被吸引,继而融入这般的欢愉。女子笑:“妹拿花碗丢上天,花碗落在海中间。有心有意捡花碗,无心你莫海边玩。”
男子对:“郎放鸭子妹放鹅,共同放在一条河,鸭毛飞到鹅身上,千里路上来会合。”
一来一往,丰富有趣。 听着这样的男女对歌,最好奇最向往的竟然是海将军,一边往往人群里挤,一边眼睛里还闪烁着奇异的光,莫非最爱拿他开玩笑,笑称他是情欲泛滥了。众人看海将军投入地也去引吭高歌,皆是忍俊不止。 “各位看衣衫打扮,应当是汉人吧?”
几个热情的异族少年少女,聚上前来不停打量着林凤几人。 “汉人的丈夫,不是一个男人该有三妻四妾么?为何你们和我们这边一样,一对一对?”
一个少女好奇地问道,带着笑容并没有恶意,却不经意间,把这六个男女自然而然分成三对。 “哦?难道这里不是一夫多妻?”
吟儿奇问。 那少女点头:“是啊,咱们这部族,规定了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
吟儿面露惊奇:“还可以这样?”
少女叹:“屈从于三妻四妾,对汉人的女子而言,很不公平吧……” 莫如姑娘微笑说:“是啊,真是很欣赏你们这边的规定,一夫一妻。”
莫非看她羞涩低头,知她这句本是心里话,笑着说:“那我答应如儿,今生今世,都没有第二个女人。”
说罢赢回周围一片掌声,令得莫如更加娇羞。 若是先前听见了,吟儿一定会眼红莫如这般幸福,但现在却不这么想:“欣赏归欣赏,不过要因人而异。其实我们汉人女子,对三妻四妾并非屈从,而是包容。一个女子该有多少的包容,要看她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那一刻,她虽然没有看着胜南,但这话完全是为他才说。 “姑娘的说法真是少见……”那少女面露惊诧,也许是难以理解她。 而那一刻,惊诧的岂止是那少女,几乎人人,都为吟儿的观点而震惊。但这之中,却不包括胜南。 这样的话语,也只有吟儿会说,还说得这么自然,理直气壮。不惊诧,是吟儿早就给过他这样的惊诧,流泪诉说幽冥狱彼岸花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他一生的骄傲。世间的好女子,都被他林阡一人碰见了:但是吟儿,现在的我,真的很难权衡。不能走错一步,因为现在的我,走错一步影响的都不止一个人…… 这天夜晚,错过了寄宿民家的时机,只能够在野外扎寨安营,夜幕降临之际,众位便在帐外围着篝火倾谈,而吟儿亦准备以风味小吃向各位献宝,却忽听马蹄声疾,原有贵客远道而来。 “咦,这不是思雪姑娘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和司马帮主一起去了川蜀才对,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海逐浪大惑不解。 “盟王和盟主呢?在哪里?我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
林思雪下得马来,看得出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因而面带倦容。 “林兄弟在帐中休息。盟主她在那边准备好吃的。”
海逐浪刚刚指过去,林思雪已然从身边消失窜到了吟儿身边。 “思雪,你怎么来了?”
吟儿一愣,“要不要尝一尝这边的特产,昆虫拌竹笋?”
“师父……完了……”思雪一改人前的严肃认真,压低了声音语带焦急,“完了,你的洪瀚抒,他……他……” “出了什么事?”
吟儿佯装着不甚在乎,所以一边问一边还呷了口水喝。 “我和师姐才走到半路,就遇见洪瀚抒那边派来的人。他们把完颜敬之的头颅带了过来,说是让盟王做主,他要向你提亲!”
思雪说罢,吟儿那口水全喷出来:“什么?!”
“是真是假?”
海逐浪闻言瞠目结舌。 “完颜敬之就在这里啊……”思雪提起手中包袱,“我一听说立刻就把这件事揽了过来,绝不能让洪瀚抒的手下到这里来帮洪瀚抒说话!”
“嗯……干得不错。”
吟儿想,自己人,总令自己放心些。 海将军不解地问:“怎地洪瀚抒要让林兄弟做主?”
“他们说,盟主无亲无故,只有这一个归属,正巧盟王盟主都是洪瀚抒的结义弟妹,请盟王见证,再适合不过。”
思雪如实说,“洪瀚抒还说,如果盟王不答应,他就不镇压郑奕郭昶。如果盟王答应了,等川蜀平定,就给他和盟主完婚。”
吟儿面如土色,转头看海将军:“海将军,如果让你自称是我的未婚丈夫吓走他,你愿意吗?”
“啊?不愿意!”
海将军大惊失色,毫不犹豫,“洪瀚抒那个脾气……我不敢,而且……”而且,海将军心里犯嘀咕:盟主不是一心喜欢着林兄弟么?做一件事却得罪洪瀚抒和林阡两个人,海将军可没这个胆子…… “现在唯一拒绝洪瀚抒的方法,就是我有未婚丈夫……”吟儿低头怅然。苍梧山那一战,彻底把胜南否决了。可是,除了胜南,有谁能制瀚抒……但她,真的不想用她的事来叨扰他——她该给他心安,给他幸福,而不是叨扰。 “既然这么害怕,那,要不,不告诉盟王了吧?”
思雪忙给她出主意。 “不行,这么做会害死洪瀚抒的那群手下。他等不到复命,一定会大发雷霆。”
吟儿摇头,“你先把这些必须传达的话告诉胜南,别的话怎么说,全都见机行事。”
不敢和思雪一起走进胜南的帐中去,是因为不敢得悉胜南会怎么处理她,虽然胜南的心里清楚她是念昔,关系也总没有确定,他并没有把她留在身边的权力,甚至他心里也不是那么非她不可的。况且,向胜南指明要定了她的人,偏巧是那个威慑西夏、霸气威风的洪瀚抒,要定了她就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事情要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难道说,我们三个人的同盟,将要就此瓦解,各奔东西了吗?吟儿心乱如麻,只能站在帐外探听,攥紧了拳祈祷着胜南决不答应。她对自己说,如果胜南真的为了川蜀的战事而答应瀚抒的请求,她立刻冲进去说,就算川蜀要大乱她成了千古罪人,死皮赖脸她也要赖在这里。 “盟王,目前川蜀战事胶着,但决定权全然在洪山主的手里。洪山主送呈完颜敬之的头颅,是为请盟王作主,他……他要向盟主提亲!如若盟王答应,他一声令下,黑(道)会不复存在,如若不答应,他就立即率众撤离,弃了川蜀,到黔西来把盟主带回去……” 阡脸色一变,当即怒喝:“胡闹!”
“胡闹?哪里胡闹了?”
思雪一怔,一时忘记她该帮吟儿,差点为洪瀚抒帮腔。 “战事岂能当儿戏!”
阡怒气不消,“他总是这样的不顾大局,竟想到用战事来威逼盟主就范,实在是胡闹至极!”
在帐外探听的吟儿,听到这里不禁喜出望外,原来适才,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林姑娘就不必回去了,我派他人去向他复命。”
阡收敛了怒气,轻声说。 “好啊,我也想和盟主一起呢!”
思雪眉开眼笑,阡忽然一怔,其实,吟儿是念昔的事实,从天真无邪的林思雪这里就有明显的流露。一次又一次,总是被他忽略。 思雪原是笑着,却总还有些顾忌,“可是,洪山主他……会死心吗……” “会有那么一天,洪山主不再管自己死不死心,而是只关心盟主开不开心。”
阡轻声说。 吟儿听着听着,忽然有些感动,胜南对云烟姐姐,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如果云烟姐姐走了比留下要舒心,短暂的痛苦会换得一生的安宁,那放手也是值得的……想起云烟姐姐,心中总是有无限的痛楚,这份痛,悄悄地、缓缓地来,一入神,就沉溺…… 正自失神,发现思雪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帐,吟儿忙调整好情绪迎她,却看她满面笑容,一下子就跳到自己身前:“师父,恭喜师父了!”
“是啊,终于不用担心了。”
吟儿长吁一口气。 “不是恭喜师父这一点。”
思雪呵呵笑,“凭我林思雪多年观察的经验,林阡对师父,果然是有真感情!”
“何以见得?”
吟儿虽然早就知道思雪的经验十有八九不能信,却还是很想听。 “他本来和我说话还面带笑容,一听洪瀚抒要你,就大喝一声‘胡闹!’把我都吓了一跳,不是在意师父是什么?若是没有丝毫感情,他犯不着那么激动跟我翻脸,语气里还全是要保护你的意思。”
思雪开心地说。 “思雪,如果说他和我没有丝毫感情,那一定是骗人的。”
吟儿忽然有些感伤,“其实有一段日子,我感觉得到他对我有爱,不是以前的那种战友情结,也不是过去那种兄长似的庇护,是真真实实的爱。但是,事实真是这么残忍,没有来得及进展……我知他现在还没办法抽身投入新的一份感情,也知他或许会为了短刀谷和天之咒不再去爱,却还知他不愿就此放弃对我的道义责任……他心里一定比我挣扎,我根本不忍心也不敢挑明,只能够这样留在他的身边,能留多久是多久……有时候想想,关系就这样下去,了此一生算了,也挺好的,战友嘛,总是能赖在他身边不走的……” “师父,不要泄气啊,林念昔,怎么可以只是林阡的战友?!凭我多年的经验,他会发现师父的好的,他会发现还有一份爱在他身边的。”
思雪笑着给她鼓气,“我眼光准,像师父这般好的女子,世间没有几个。除了林阡以外,旁人休想配的上!”
吟儿被她说得破涕为笑:“在你眼里,原来我有这般的好?世间没有几个?”
“可不是!”
思雪认真地点头,“世间有几个人,有能力教我林思雪剑法的?只有你一个啊!”
吟儿见她不像玩笑,连连抹汗:“思雪,像你这般单纯,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师父不用担心我,思雪只要师父快乐。”
思雪是那样善良。 快乐?她的快乐,终于随着她和胜南的感情一起蛰伏了。她知道,待她的状态完全恢复、可以接受任何事实的时候,胜南会找一个时间,详细地向她说明他的决定。这段时间里,他会慎重地考虑他和她其实早就存在的那份感觉,他会负责地权衡天之咒和她多年的爱情。她相信他绝对可以给她最好的答复。总需要一个过程,才可以把一切连接起来……只希望,洪瀚抒不要再来搅局了,这么突如其来的搅局,只会乱她和胜南的心…… 有过去,也有未来。可惜,她和胜南之间,毫不确定的是现在:胜南,现在,我们之间,不只有爱,还有沉重…… “吟儿,无论怎样,都不要给林阡任何的遗憾。”
深夜,吟儿无法入睡,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楚风流的那句嘱托。 不经意间,又看见帐外阡清晰的身影,这轮廓,太熟悉,仿佛看见过几生几世,不能忘。所以,今生要在眼前心上都挂念,时时刻刻都眷恋。 “傻吟儿,其实我不知多么羡慕你,胜南最孤独的地方,永远都是战场,幸好他能有你相伴……”云烟姐姐说得一定不错,爱着阡,所以也就爱着阡性子里的一切,冒险、战斗、深刻、宽厚、从容、泰然,亦或者沉郁、悲悯……阡是叱咤风云、戎马一生的英雄,却有着令云烟姐姐心疼、极度想要去分担的孤独,甚至云烟姐姐在离开的时候,还想找一个人,替她去爱他…… 云烟姐姐,你终于没有白白地付出,你是幸运的,遇见一个如胜南这样值得一生热爱的男人。 爱到最深时,又有谁,会真的舍得分开?胜南,却因为爱云烟姐姐而放开了手……如果我是云烟姐姐,我终于不会后悔当年不顾一切地逃婚出走,我终于可以笑着对自己说,原来我冲破了一切阻碍,只是为了遇见他一个……茫茫人海,有缘遇他,哪怕无份,此生不悔。 一步步走向阡,吟儿哀愁地想,云烟姐姐一生最重要的转折,应该就是黄天荡吧,就如我,若生命从头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在点苍山下的江洋道,等待看见胜南的第一眼…… 他听见她的步子,侧过脸来,释然微笑:“吟儿,我原以为,战事减少了,我会度日如年,幸好有你、海将军、莫非、文暄在身边,这几天,过得真的很舒心。不过,要向你坦承的是,其实我和你一样,还没能恢复状态……”谁都有心事重重的时候,只是,胜南从来不会在重要关头流露,特别是战事紧张时。即使流露了,都必定带着这样的笑容。温和,亲近,却掺杂着一丝伤魂。 “我明白,那么深的感情,若是这么快就忘记,一点都不现实。”
吟儿点头,“我也向胜南坦承,其实,大家在一起开心热闹,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合群,要快乐。可是我笑的时候,虽然坚强,却对不起云烟姐姐,勇敢,却对不起她……” “她刚刚走的那几天,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还是有那种错觉,仿佛我们还在和魔门交战,云烟还在贵阳城里等我,我应该把这一战快速了结,回去找她……可是,时间久了,却越来越清醒:原来,连我们自己,都已经不在贵阳城了……”他淡淡说着,语气里却有忧伤的内在。这悲凉的,有关于时光的感情。往事随风,苦苦寻求时,总是怅惘多,而解脱少…… “我们自己都已经不在贵阳城了……这也许就是……执迷在过去里可还是要接着过下去的感觉?”
吟儿噙泪微笑,“但我知道,一定会走出来的。因为这个联盟,就算到最后谁都没剩下,也一定还剩胜南和我两个人,只要胜南还在,我就在。”
阡忽而一笑:“不准这么悲观,到最后谁都没剩下,那他们都去哪里了?”
吟儿一怔,终于不像先前那么痛苦,看着阡的笑容,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胜南这一次,一定能改变饮恨刀的宿命,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