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战事不再迂回。 局势到目前为止,都还在天骄大人的计划里……楚风流侧过脸来,捕捉到轩辕唇边冷淡的笑意,当此时他带着她登临事前就选定的高地监视属于别人的战争,她知道他很享受置身事外的全过程。这是她和他曾经都有过的属性——杀手,时时刻刻躲在暗处完美执行着自己计划的杀手……而且轩辕远不是杀手还同时是决策者引导者,所以眼前不远,是另外两方随着他的心愿没有转圜地堕入圈套拼杀格斗,轩辕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预先安排席位观看就够。 轩辕还是没有变,当看见敌人在他设定的地域之内交锋甚至兵力主将都契合他的计算时,那微笑,就更放肆,也更危险。 明明阴邪,却漂亮得摄魂,轩辕九烨的笑,预示着又一场血流成河。尽管现在还没有开始,却,即将开始。林阡与邪后。 楚风流叹了口气,送目远观,不免由衷称赞:“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输给抗金联盟这样的军队,实在是心服口服,不需要找借口,也并不失什么面子。”
她情不自禁,毫不掩饰,联盟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这般的战力和秩序,恐怕二月十五,会成为邪后与魔王死祭。 连日来,随着联盟愈战愈勇,邪后明显越挫越凶,到此刻负隅顽抗的魔门游勇,能保护魔王的兵卒战将屈指可数,却正所谓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留下来的不一定是最强,却一定最忠诚。绝境里,死忠意味着什么,想来谁都知道。生死都抛开了,还管敌人兵力多少状态如何?显然见敌杀敌,见阵杀阵,保护魔王到最后一刻。即便,魔王只是一个傀儡,是扶不起的懦夫,却足够构成他们的意志! 原本,这一战不可能有势均力敌的可能,但当青龙兽吟啸声震天动地的景象跃入眼帘,楚风流心中震撼:宁死不降的邪后,真的会把敌人拖累、把他们置入险情带进苦战!林美材,她不会被任何人征服,只会让杀了她的人有挫败感,因为最后得到的只会是她的尸首和无穷无尽的惶惑而已!往往这样的敌人最可怕,楚风流想,林阡必定也熟知这一点:世上就是有一些人,立场一生不变。 直到今时今日这个存亡关头,邪后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是一贯的坚韧,虽然再欲挽回早已回天无力——双方悬殊,一目了然,联盟千军万马压境,魔门包括邪后在内只剩五位骁将,五个人,分给联盟将领平摊都足够的五个人。尽管所立之地高低不平,武功水准参差不齐,这五人却、没有一人踟蹰不前! 白色战甲,泛着骄傲不容亵渎的寒光,是谁言“魔门无可用之将”?黔西魔门,明明有联盟经历一生都无法忘记且要慨叹一时尊重一世的对手! “邪后殿下,事已至此还不肯交出王么?再这般违逆下去,还是改变不了这大势所趋。”
何慧如略带怜悯地做最后的相劝。 “人各有志,我不责怪你的叛变,你也该理解我的不降。我早就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与金人合作;就算穷途末路,也绝对和正道为敌!”
字字铿锵。好一位邪后,阡欣赏她的枭雄气。 “宁愿和金人合作,也要与我们为敌?邪后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金人和我们一样,也在要魔王的性命?他们袖手旁观你们的生死,刻意引导我们这一战借刀杀人。所作所为那般的卑鄙龌龊,邪后竟然宁相信他们!”
凤箫吟厉声喝问,声音传到轩辕九烨耳中,楚风流明显看出天骄也为之动容。 “普通人,大概只能猜到你袖手旁观,她却猜透了你借刀杀人。她猜出你心里、其实也很想除去邪后。因为邪后不归属任何一方,那她就是任何一方的敌人,只不过他们的过节太清晰,使得我们的矛盾被掩盖了而已。”
楚风流叹,“这位盟主,竟真如林阡所言能够审时度势,到也是个聪明的女子……” “在王爷面前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轩辕忽然不再关注战事。 她一愣,何以轩辕心里,突然不在乎眼前战事,反而来窥探她的内心?是他已经预见林阡会胜呢,还是他放不下自己的感情?不,天骄大人,明明不该有感情。 看她踌躇,他压低声音,却以一种不容犹豫的语气:“回答我。是真的、爱上了敌人么?”
楚风流微微一愕,轻声道:“有时候想过,如果当年我去山东并未找到大王爷,而是被泰安流寇掳掠了去,会不会已经成就了另外的故事……” “原来竟是真的?是真的,爱上了他?!”
轩辕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风流凝视着他双眸,微笑,继而叹了口气:“天骄大人真会说笑,这世上哪里有如果?虽然当年我就已经很欣赏他,却远不及天骄对他那么关注,天骄对他的认真,已经走火入魔。以至于他的每一件事,有关他的每一句话,你都会关注到如此地步。”
轩辕蓦然一怔:“认真?”
“林阡,已经成为了天骄大人你的心魔,虽然他凭实力未必一定超越你,但是,你越逃避去接受他的存在,你就越自我暗示他比你强。”
楚风流委婉地叙说着事实。 “谨记王妃教诲。”
轩辕冷冷回应着。 “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今天的话。当年的大王爷,就是这般走了下坡路。”
楚风流叹道,“你的地位越稳固,就越要接受别人的异军突起。”
她从叙述中回眸再看战场,蹙眉,“若非正道魔门自古不容,这林美材,或许可以成为林阡的左膀右臂,可惜……又一场僵局……” 林美材,依旧在林阡的对立面上,守卫着她的魔王傲然,青龙兽便在两军对峙的大背景里赫然盘踞时而吟啸,那种紧张的气氛团聚之后曾消隐又一度疯狂,谁都知道,血战一触即发。 血战,会发生在林阡发号施令的一瞬间。林阡现在还不动声色,明显是想要劝降邪后自行交出魔王、避免一场青龙引起的天翻地覆,所以尚没有下令联盟开战、只不过是调遣了凤箫吟、叶文暄、吴越诸将上阵挑战那几位魔将,试图各个削弱,立威造势而已。 可是,各个削弱又怎样?被凤箫吟、叶文暄、吴越连续击败的三个魔将,战败后竟然当即自尽!横刀自刎只在瞬间,那属于魔门的忠诚,震撼且敲打着阡甚至联盟每个目击者的心,而邪后她,目睹了三场惨烈之后仍旧没有投降,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造势无用,赢回魔门殉义。 吟儿第一次,虽然狂胜却心累。对方,五人有一人之心志,一人有万人之杀气。哀兵。 “很好。林阡就要把邪后逼上绝路了。”
轩辕轻声道,“只要最后青龙被邪后所控,两者合力缔造一场毁世之灾,且看这里有几人生还。”
“毁世之灾,意指邪后与青龙兽合力而为?”
楚风流一怔。 “那条一见凤箫吟就跑的青龙,孤身一个时只不过是个体大无能的牲畜;而林美材,她不被逼到绝路,也不可能发挥她全部的实力。但是,这二者一遇,威力就势必惊天动地,摧毁之力非人力可抵。”
“就像,饮恨刀之于林阡?那青龙神兽,是林美材最厉害的武器?”
轩辕一笑:“是啊,毁世之能的传说,在魔门到处都有,林阡一定也曾听闻过。关键是,他信不信。只要林阡对林美材有丝毫低估,他就必输无疑,轻则受伤,重则丧命,这里给他殉葬的,也算不少了。”
楚风流面色惨白,轩辕继续微笑:“不过,我不希望他死。他若死了,真是浪费了我为他安排的,他的下一战。”
楚风流注视着一片白衣将士的尸体里矗立着的那唯一一个玄色枭雄,究竟此刻,邪后在想些什么?目送最后四个人在她面前为她阵亡而无动于衷,是真的在思索要不要投降,还是以沉默来回答联盟:她宁要这个下场,也不会背叛她魔神殿下?! “邪后殿下,这样下去、难道邪后真的要和他们一样?”
何慧如轻声传递着自己的暗示,她暗示邪后,抓紧最后的时机投降。 邪后睥睨一笑:“慧如,你真是愧对了魔门六枭这个称号,不配列我魔门六枭!”
慧如当即一怔,低声道:“从归顺盟王那一天起,慧如已经将自己从魔门六枭里除名。但慧如问心无愧,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麾下、接二连三地战败自尽……” 对话之余,杨宋贤与邪后的最后一将已然在战阵前,邪后的面容里,荡漾出一丝杀气,轩辕九烨一心想看见的,杀气。邪后明显地,已经蓄势待发:“就算我林美材战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刻,也决不归顺谁!”
“邪后这又是何苦?”
慧如恻然。 “因为,王不降王!”
邪后厉声喝道,与其在替魔王说,不如说,这句是为她自己说。的确,她才是王者,那四位魔将敢出列接受挑战而不是在魔王身边守护,证明他们留下的本质原因,并非死护魔王,而是向邪后表忠心! “好一句‘王不降王’!邪后,冲你这一句,便是我此生最尊重的对手!”
是巧合么?楚风流刚想赞叹这一句,却听见有个声音从战局里先行响起,凤箫吟,竟有三分,和当年的自己相似,不仅语气或见识,还有相貌和感觉,既貌似,也神似…… 邪后的最后一位猛将,刀法绝非等闲,然而遭遇的对手是九分天下之杨宋贤,其失败早已注定,此刻楚风流由远而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潺丝剑法,雪白稀疏如雨,在魔将无法后悔的一瞬借风潜入,从剑锋到剑身的每一处都全部缠绕在魔将刀上,速之快,力之猛,令人心惊胆战! “潺丝剑法,又回归了杨宋贤身上。”
楚风流暗叹,“可怕的是,林阡麾下,像杨宋贤这样的人才至少十个。”
魔将们,妄想突破联盟出征的哪一个,因为,个个都是高手! 魔将战败而坠落马下,刀已被杨宋贤夺取无法自刎,却忠肝义胆至此,跪倒邪后魔王身前便自碎天灵盖而死,而宁死,也不朝着敌人的方向。 “四位都是忠臣良将,不该受我这极刑。”
邪后忽然发话。话中“极刑”,似乎是针对抗金联盟,听得出正是毁世之灾。 群雄肃然而立,邪后一瞬脸已变色:“林阡,凤箫吟,走到这一步,是你们自找的。”
众人皆是悚然,邪后阴笑着,表情恐怖得吓人:“死在毁世之灾里的每一个,都会死得异常痛苦,抑或死状恐怖惨不忍睹,我要叫你们所有人,为我和王陪葬!永生永世做黔西的鬼魂!”
联盟兵将,感觉心弦都被她的怪异笑声一拨,战栗当场,不知是真是假。那笑声,显然地,并非简单地阴笑,而是操纵青龙的暗号! 又有谁制止得了邪后这忽然的笑意,第一场死,天不能阻! “从前的她不能控制青龙,可是现在魔王性命之忧,青龙必定会被她控制!”
轩辕九烨面露惊异之色,“真是毁世的女人,林美材、竟有如斯战力!”
刹那青龙神兽当真得令,如被惊吓般发疯腾起,直冲联盟三军而来,瞬即周边岂止风生水起,已然天崩地裂!所谓军麾所谓人力,在这庞然巨物身下当真渺小如斯,青龙过处,留一片狼藉印迹,联盟避让及时之处,阵列轮廓分明,而联盟未及避让之地,全遭遇九天神雷袭击,不,不是袭击,是轰炸! 激荡视线之中的是九天神雷的无限余威,放空了之前这里所有的景象,洗净了之前这里所有的记忆,用残酷现实来夷平了联盟曾经抱有的一丝希冀。邪后林美材,是当真被逼到极限,疯狂地给以复仇,把她的意志通过魔音传递到青龙兽的心底,借它的力量来毁世! 纵然敌人是神兽,信念又岂可能倾颓?吟儿在这崩塌粉碎的最近边缘,和文暄、宋贤、吴越诸将一样保持镇定,等候着阡来调兵遣将。 “盟主、宋贤、文暄留下,其余人马,随吴当家一起,退到先前地点候命。”
林阡这句出口,杨致诚手中响箭入云,片刻之后,不远不近传来一阵悠扬琴声。 琴声复起,联盟军心乱而复静,邪后面露惊疑神色,轩辕嘴角冷笑消褪,楚风流则看出些端倪:“在你的设想之外?”
“没有,在我的设想之内。”
轩辕道,“他相信了邪后的毁世之能,而且事前预料到邪后可能会通过魔音来操纵青龙,所以把那位船王安排在这附近安全之地藏匿确保万无一失,同时琴声可以传递到这里……” “而且,给他的联盟先行找了一个避险之地,那避险之地,地形要易守难攻,地势不能被青龙侵扰,更重要的是,和这里可以保证时时刻刻联系。现在青龙气盛,联盟兵力先退避、由精锐来以武胜之,待青龙败亡只剩一个邪后时,便是联盟所有人马一同杀回来、围剿邪后魔王的时候。他是把一切的可能,都计算在内了……”楚风流一眼度之,语带赞许。 “一旦青龙发威,就不能留一个无辜在这里,多余的人留在这里不会帮忙只会添乱找死。”
轩辕点头,“真想不到,他从得知邪后下落到起兵围剿的间隔那么短,竟这么快就熟知了这里的环境,真是快……” “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沃。倘若我是林阡,也会尽早就在这一带看遍地形。”
楚风流苦笑着,自己在河北山东培植过那么多人才,却是这个偷师的最接近她的作战水平,“这一战情况特殊,留下来对付青龙和邪后的人,必须最精锐也最少。”
楚风流轻蹙眉,“却没想到,竟还是有她……” “你很在意她?”
轩辕洞悉地微笑,“我倒忘了告诉你,凤箫吟这个女人,恐怕在林阡的心里,会比蓝玉泽云烟的分量还要重。”
楚风流一愣:“何以见得?”
“天下没有第二个女人会跟他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生活中,战场上,形影不离。”
轩辕试探的口吻,“时机到了,林阡自会把她放在心头第一的位置。”
楚风流笑道:“天骄大人,很会揣度别人的心意。”
“风流,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会如我所愿。”
轩辕轻声地,“我是过来人,知道凤箫吟这样的女人不简单。”
“过来人?”
风流一怔,悠悠说,“天骄大人,恐怕一直是别人故事里的过来人吧?”
轩辕苦笑,眼前女子,有时候也真是没心没肺、不解风情,“不管怎样,拦在她和林阡之间的障碍,不自动消除则由我来消除。”
风流嫣然一笑:“万一,我也成为当中一个呢?天骄大人也要消除么?”
轩辕一怔,冷漠的神色:“我坚信你是遗憾的,毕竟你和他,在泰安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尽管你和他是一路人,却一直不存在在同一个世界。不管是不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终究你们都是敌人。”
楚风流敛了笑意,低头沉思不语。 轩辕听战场琴箫声来势汹汹一往无前,心知林阡事先安排琴箫在侧,必然是因为估计了林美材幻术和魔音一脉相承,琴箫能破邪后幻术,便理应能除邪后魔音。然则邪后毕竟到了穷途末路,琴声再激昂,箫声再深厚,都没有破幻时那么立竿见影,只起轻微削弱作用而已。 此刻邪后正紧紧攥着魔王后心与宋贤、文暄二人刀剑相抵,交锋已有数十回合,尚立足于不败之地,而青龙兽依旧有源源战力被不断挖掘,促成其身侧冷风盘旋过速,若置身旋风之内,定然会感觉天昏地暗。青龙撞触之地,有落石如雨,起浪如柱,若非一流高手,怎可能不死在这连绵不绝的巨力打击里!而青龙最强战力裹挟的领域,现在就在被林阡凤箫吟占据着——既然当仁不让,必定首当其冲! 楚风流担忧地看着战局,邪后所言不假,毁世之灾,使得眼前一切显得那么脆弱。若“死状恐怖惨不忍睹”意指被青龙夷平尸骨无存,那“异常痛苦”,说的就一定是邪后杀人于无形的魔音,只要多停留在这附近一刻,都会被邪后所念魔音悄然噬魂,那声音,于无声中见威胁,只要琴箫克不去魔音,魔音就会穿插在这一带来去回荡,近有杨宋贤叶文暄林阡凤箫吟,远则她楚风流与轩辕九烨,一个都逃不过。 “毁世之能。”
轩辕轻声说,一边看向空中那血腥红日。顺着他的提示看去,红日上方,正清晰地浮着一层雾气,似动非动,天之烛影,恐怕这错觉,是由邪后魔音引起。魔音的形状,正从其余景象里透析出来,空气中竟也能感应出皱褶。若无琴箫克制,这风中横波早已破空而出、毁得这一片地域荡然无存。 一时,再说不清是魔音厉害还是青龙强悍,两者却都归功于邪后一人,叹只叹这邪后不该碰见林阡,否则凭她林美材逆天的本领,怎可能会到弱势!? 魔音一旦划破心头,吟儿握剑的手就是一颤,这短暂的一瞬过后,魔音已经去对付别人,那种呕哑嘈杂,却滞留脑海许久,当真折磨。然而经历生死无数,最满足莫过于此—— 和阡一起,并肩每一次电光火石,齐驱每一度血雨腥风。 饮恨刀开辟的疆场,青龙且作长蛇看待,随他一同置身青龙引发的凶险战地,吟儿知道每一刻站着的位置下一刻都可能会被掀翻,可是下一刻阡必定还在,是他在,为她除尽了石灾浪祸…… 如果只身一人步入这天翻地覆,感受这如万箭齐发般的凌厉,吟儿绝对不会有现在这般的游刃有余,而当阡饮恨刀出手狂扫敌境时,多一万次的地崩山摧,利一万倍的枪林箭雨,恐怕都必须为饮恨刀战意让道不再叨扰! 绝青龙之攻击,饮恨刀刀风强遏,惜音剑剑锋巧避;破青龙之防御,饮恨刀刀气硬斥,惜音剑剑意轻蚀。剑剑都是追魂夺魄,刀刀都是致命一击。每次横行,每道侧击,每一段作战过程及空隙,配合协调,相辅相成,心有灵犀,天衣无缝。 片刻之后,林凤二人征途之上阻隔明显渐弱,那青龙可怜之极,无论是其麒麟首、鲤鱼尾,犄角或五爪上,明显有伤痕累累,时而邪后控制有失效,青龙眼神里明显会流露出半丝害怕,半丝痛楚,但时而又被邪后控制,继续负隅顽抗,久而久之,早已不是林凤对手。此情此景,明明是盟王和盟主两个在恃强凌弱! “邪后竟如此狠心,有没有问过这青龙他愿不愿意和她一样战死?”
吟儿怜悯这青龙,纵有毁世之能,竟不能遨游于天地间随心所欲。 阡亦察觉青龙害怕的频率越来越高,知收服有望,当吟儿这句疑问出口,阡心念一动,出刀之势立即减缓,同时厉声对这青龙威吓:“安稳些、就留你性命!”
吟儿不禁一愕,不知这青龙,能不能听懂胜南的话? 那青龙兽竟果真有此灵性,阡话音刚落,青龙便轻吟一声,重新盘踞,意图不再作乱。然而其动作艰难,障碍重重,是以许久才真正恢复平静,该是这过程里邪后她一直在试图阻碍,却最终阻碍无效。 吟儿面露喜色:“想不到,还真的可以问青龙……而且,青龙还真的不愿意和她一起战死。”
“这青龙曾经见你就跑,明显不会和邪后一样死忠,它护不了主,但却尽了力,会认输会服气。林美材分再多的斗志给它也无用,它无能为力了。”
阡轻声说。 吟儿想,也是他的饮恨刀,让青龙这么快就无能为力了,这头青龙神兽,恐怕七年来一直没有见过如此威力,这双饮恨刀,在青龙它想要颠覆天地时,狠绝地扭转着乾坤,青龙兽无论引发多少场山河缺失的浩劫,饮恨刀都有心会将它们填回去! 在阡身边,吟儿怎不可能心高气傲,就在十七岁的这场戎旅,她忽然下定决心,要做阡今生唯一的女人,战场上阡身边唯一的女人! 战场上,只准有她一个人,站在阡的身侧,与他歃血为盟,看他攻城略地,陪他征服乱世——伤春悲秋给蓝玉泽,紫陌红尘托云烟姐姐,绝漠瀚海、只准有我并肩…… 战毕,青龙神兽恢复安宁,其活命是阡和吟儿悲悯才赐予,身受重伤到这个程度,早已经不可能再搅乱战局,战到最后,果然只剩下林美材一个,联盟诸将已从四面八方齐涌而来,林美材挟着魔王站在众矢之的的位置,宋贤、文暄退后几步,阡与吟儿上前。 轩辕九烨冷冷地从高处退下,他就知道,林阡对付邪后是有计划的,几乎,事实也一直按着林阡的计划在进行着:“可惜,邪后的毁世之能,早就从各个角度被林阡识破并一步一步地瓦解,实力预先就被掏空,还算什么毁世之能?”
楚风流也随之退下,却有预感,事情并没有结束,边随轩辕离开,边不自禁往后回顾。 “邪后殿下,我们,我们降吧……”魔王面色惨白,终于控制不住惊惧,本性毕露,就差没有屁滚尿流。 “住嘴!他们要你的命!”
邪后厉声呵斥。 “邪后殿下,这……这……”魔王绝望嘶叫,后心还被邪后提着。 “邪后殿下,你没有犯错,我们会像对待这青龙一样,放你一条生路!投降,或置身事外也行……”慧如续劝降,关心所至,不仅语句连贯,还越说越快。 “生路?生路只会是自己找的,不会是别人给的!”
邪后冷笑着,“慧如,你晚生了几年,没有听过魔神殿下的教诲,他说过,魔门没有胜负,成者为王,败者则亡,没有投降归顺旁人的道理!何况我是魔门之王,可能会形单影只壮烈战死,但不会悲哀地放弃投降,更不可能孤寂落寞凄凉退场。什么投降什么置身事外,全都是免谈!”
“不错,你是真正的魔门之王。魔门若是你林美材掌控,早就是一支精锐之师,怎可能到今天这个结局!”
招降过无数人,早知道林美材不可能在这个范围,因此这一战吟儿从始至终没有多费口舌。 阡显然,比吟儿更理解这一战会如何走向:“不必劝降,开始吧。”
邪后微微一颤,何以眼前此人,操纵敌人生杀予夺之时竟如此淡漠从容?!她“王不降王”,而他,却似乎对一切都那么看淡,那么习惯,是啊,魔门之王,在他眼里,不过是亡国之君,再寻常不过的败军之将,他的征途上他的对手里,根本从来不缺邪后这样的王者…… 每一个对手,却一定都在通往阡或等待阡的路上。且看世间还有多少个。吟儿微笑,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