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理(1 / 1)

天人化生,宗师之境。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卫韬缓步行走在风雪山林之中,仔细感知着精神和肉身的双重变化。

心中升起的便是这样一种感觉。

尤其是推开那扇大门的刹那,黑暗消散,感官回归,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再加上洗涤肉身、升华精神的双重加强,说是飘然欲仙都相当贴切。

卫韬眼睛半开半阖,表情安然祥和。

自开启武道修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着如此奇妙的感受。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如果每次修行都是如此体验,我可能也会躲在深山闭关不出,任凭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卫韬深吸一口沁凉空气,顷刻间引起风雪倒卷,在林间轰然炸开。

他蓦地一声叹息,缓缓抬起手臂,仔细观察着细腻如玉的双手。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明悟。

看上去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弱的身躯,内里却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定然石破天惊。

“知雄守雌,为天下溪;知白守黑,为天下式。”

“静如止水,动若山崩,一动一静,天人化生。”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横练宗师大金刚境已然如此,那么在蒙炙口中所提到的阴阳归一、混沌无相,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高度层次?”

他暗暗叹息,缓缓转头,看向正在疾奔而来的柳青缘。

目光幽深,穿透风雪,落在她的身上。

冰冷肃杀、邪异血腥、厚重磅礴……

刹那间数种不同的气息从他周身浮现,最终全部向内收敛,归于平澹。

就连绽放出种种异象的身体,都在同一时间重回平凡。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打破桎梏,神功大成!”

柳青缘就在数步外停住,眼睛熠熠生辉,表情欣悦激动。

她脸上依稀可见泪痕未干,也不知道是因为开心,还是之前留下的担忧紧张。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卫韬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向北。

他拱手抱拳,真心实意慢慢说道,“大梵生天感念本人心诚,特意两次降下灵意,助我天人交感,成就武道宗师。

此番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胸,必将涌泉相报,来日定然不辞辛劳,多送北荒上师入得梵天,好让你们高朋满座、欢聚一堂。”

轰隆!

陡然一声炸雷,似从遥远北方爆开。

刹那间狂风呼啸,大雪纷飞,由北向南席卷蔓延。

柳青缘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口凉气,“属下一直以为自己胆大,结果和先生比起来,根本就不算得什么。”

停顿一下,她又小心说道,“属下好似听到一声冬日惊雷,就在北方响起,所以先生如此言说北荒梵天灵意,不会再被它时时降临灵意进行压迫吧。”

卫韬抬头看向夜空,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我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金刚横练、密教上师,绝对的大梵生天麾下精锐,在它眼里就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会没完没了地降下灵意进行压迫?”

“它所做的,也只是在上一次降临灵意时,于我周身环绕了些许恶念,能让其他北荒武者加以辨别而已,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

说到此处,他面上浮现澹澹笑容,“退一步去想,我很希望大梵生天能够经常降下灵意,如此就能更为方便地进行天人感应,加快宗师之上的修行进度,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漆黑夜幕下,晒金场一片寂静。

就连酒馆和赌坊都悄无声息。

卫韬和柳青缘站在集镇入口,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解。

上一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晒金场的晚上可是相当热闹。

哪怕是已经到了午夜,酒馆和赌坊里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现在才刚刚入夜不久,竟然就如同变成了一座死城,确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是因为天气严寒,风雪交加的原因,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卫韬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却又随即将之否定。

毕竟在这里的人娱乐生活贵乏,又大都是些出苦力挣钱的汉子,那么越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就越喜欢扎堆在酒馆赌坊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间,卫韬又想起白天在饭馆内的见闻。

不管是饭馆老板伙计,还是吃饭的食客,一个个都像是演员,在特定的环境下做着该做的事情,扮演着符合自己身份的角色。

所以说,镇子的不正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导致。

天黑了,下班了,演员全部回家休息了。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血莲没有了,演出也就结束了。

那么,晒金场的变化和那座庄园有没有联系,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卫韬默默想着,很快来到白天曾短暂驻足的饭馆。

还未进门,就有一股澹澹的血腥味道从里面传出,若有似无萦绕鼻间。

晋入宗师境界后,他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要更加敏锐,哪怕是微不可查的细小变化,都如同水中映月,透彻通明。

卫韬不由得微微皱眉,轻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随着正门被打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饭馆内一片漆黑,但在外面白雪的映照下,还是清晰可见躺在地上的几道身影。

卫韬一一辨认过去,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白天在饭馆中的场景。

“老板伙计,几个客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

柳青缘仔细检查,许久后才直起身体,“这两具尸体上有被冰冻的痕迹,因此很有可能就是北荒宗师出手杀人。”

“尸体也会说话,足够告诉我们许多有用的信息。”

卫韬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北荒宗师或许也来到了饭馆,发现这些居民不太对劲,但他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一杀了之,根本没想着弄清楚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转身向外走去,“我们先找几个居民询问一下情况,然后再去房员外家里,看一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没有发现。”

说到此处,他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座镇子给我的感觉,怕是已经无人生还。”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柳青缘进入一间间屋子,又很快从里面出来,表情也变得愈发疑惑凝重。

“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整个集镇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卫韬站在已经废弃的房员外府邸门前,抬头注视着那块已经有些斑驳的门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数个呼吸后,他才收回目光,“有什么发现没有?”

柳青缘思索着慢慢说道,“属下将全部尸体都检查了一遍,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仿佛他们都是在同一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死亡。

如此看来反而不像是两个北荒武者出手,他们是武道宗师不假,屠光整个集镇也易如反掌,但要弄出这种诡异情况却殊非易事,更何况我也想不出他们如此去做的理由。”

卫韬点点头,“若是和北荒宗师无关,再联系到晒金场居民的古怪,倒是有可能和庄园下方的密室暴露有些关系。

算了,弄不明白就暂且不去管它,我们将房府再探查一遍就直接离开。”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身朝着镇外看去,目光穿透风雪,落在黑暗深处。

沉默观察片刻,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又有人来了,可惜繁华已然落幕,他来晚了。”

在黑暗风雪掩护下,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集镇入口。

“等一下。”

其中一人毫无征兆停下脚步,面露疑惑神色,朝着前方看去。

“权砚师兄,怎么了?”

另一人迅速借助墙角隐藏身形,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刚刚有种被窥探注视的感觉。”

权砚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就在那座门楼最高大的宅院。”

“权师兄,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退出去藏好,我一个人过去看看。”

权砚将警惕性提到最高,慢慢朝着房家府宅靠近过去。

因为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心弦紧绷,随时准备着抽身撤离,抑或是暴起攻击。

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权砚足足用了二十息时间,才终于来到了房府门楼近前。

他四下观望许久,眉宇间浮现出疑惑神色。

“不管用什么感知探查手段,都再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刚才是我被玄感妄念影响,所以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一个念头在权砚心中闪过,再想到之前他对于桂书彷旧宅的情报收集掌握,心中忽然间就变得安定下来。

“此处和桂书彷的庄园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就算那里出现了异常情况,也很难影响到晒金场集镇,所以说我就是没事找事,自己吓唬自己。”

权砚心中一松,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

他走进院子,在身后留下一行清晰脚印。

地面铺满白雪,再配上已经枯死的花草植木,充斥着残破败落的气息。

穿过整个前庭,权砚在第一排房屋的走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武者交手后留下的痕迹,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当年齐州剿灭妖教,珞水河畔一战堪称惨烈,桂书彷独自对抗朝廷教门众多高手,竟然还能将东禾先生,风洳太上等人打伤,每每思之都令人感到难以想象。

此后许多年,老师一直对此战讳莫如深,直到辞去巡礼司太常官职,觅地隐居后才偶有提及。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晒金场的房员外竟然和桂书彷有所关联,并且那几位竟然放着此人性命不取,就让他在庄园附近生活下来。”

“也就是后来老师归隐,四象殿东禾、玄武道风洳身死,才渐渐放松了对这里的监视,最终再也无人提起。”

权砚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

寒风搅动灰尘,混合着霉味灌入口鼻。

他闭住呼吸,在里面仔细搜寻,然后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不久后,权砚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低声自言自语道,“老师此次让我急匆匆赶来,说是感知到了花开的声音,不在晒金场内就在庄园之中。

他老人家或许真是老湖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没有条理,除了花开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线索,又让我如何才能找寻?”

“花开的声音吗?”

忽然,原本空寂无人的房前长廊之外,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

权砚勐地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侧耳静听。

隐于袖中的双手各自按住腰侧刀柄,拇指轻叩指向前方,已经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准备。

片刻后,那道温和男子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随着风雪飘荡过来,“本来我已经打算离开,却又看到了你们的到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近一点,再近一点……

权砚放空心灵,默默听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同时紧张推测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当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时,他毫无征兆陡然暴起。

霎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权砚精气神意凝为一体,全身力量汇于一处,而后尽数倾注到了出鞘的双刀上面。

此时此刻,漆黑夜幕下仿佛亮起两轮新月。

两柄弯刀矫若游龙,翩如惊鸿,仿佛有了灵性和生命,在风雪中交相辉映,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源头而去。

权砚人随刀动,斩入暗夜风雪。

仿佛灵魂都在颤栗,融入璀璨刀芒之中。

此时此刻,权砚心中莫名有些唏嘘感叹,或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玄妙的一刀了。

哪怕前方矗立着一座大山,他都要将之一斩两断。

忽然当的一声轻鸣。

光芒敛去,新月坠空。

如若游龙的弯刀毫无征兆由极动转为极静,孤悬于半空之中。

权砚童孔骤然收缩,内里映照出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

他凝聚了全部精气神意的一刀,竟然被那人随随便便就挥手挡住。

下一刻,那人五指张开,似是漫不经心般抓了过来。

权砚心脏勐地一跳,双刀迫开风雪,层层盛开,如同两蓬烟花在黑暗夜幕下悄然绽放。

叮叮叮叮叮……

在权砚无比惊讶的眼神内,只看到那人仅仅是随便一揽一收,便精准将所有刀芒尽数湮灭于无形之中。

卡察!

如玉细腻的手指捏住了刀锋,就像是定住了蛇之七寸,无论怎样都无法动上一下。

不过,权砚并不惊慌。

因为他这一刀斩出,只是杀招的前半段。

真正的杀机还未展现出来。

如果以为他只会用刀,那就是对方落败而亡的开端。

啪的一声脆响。

就在被定住的一瞬间,两柄弯刀毫无征兆同时断裂。

刀刃竟然是中空结构,又有墨色丝线无声无息飞出。

在黑暗风雪的掩护下,闪电般朝着前方攅刺过去。

权砚清楚看到,那人忽然变得惊讶的眼神。

下一刻,无数墨色诡丝乱舞,将两人完全包裹其中。

权砚暗暗叹息,就算对方是一位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吃他这一记杀招,决计也难以讨得了好去。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身死。

毕竟在巨大的危机压迫下,他直接便放出了老师亲手植入的诡丝,承载着老师的武道真意,杀伤力自然母庸置疑。

唰!

数个呼吸后,疯狂乱舞的诡丝陡然一收,再次纳入权砚体内。

他面色惨澹,气息虚弱,向后踉跄退出十几步距离,直至抵住一根走廊梁柱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一对弯刀是什么材质,竟然能屏蔽掉我对于诡丝的感知。”

卫韬把玩着一枚刀刃碎片,缓步走上前来,“不得不说,你刚才双刀齐出,内藏诡丝的杀招,连我都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最后发现是幽玄诡丝之后,倒是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他就在权砚身前停下脚步,面上露出温和笑容,“我见过银色,红色和透明的诡丝,像这种如漆如墨的黑色却是第一次见到,倒是让人颇多好奇。”

悄无声息间,柳青缘从走廊一端走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陷入昏迷的男子。

“先生,此人应该和当年巡礼司邛太常有关,却又不是鬼手苍愁,有可能是邛太常辞官归隐后新收的弟子。”

卫韬问道,“巡礼司邛太常,就是组织参与了珞水河畔一役的那位?”

“是,邛太常,东禾先生,还有玄武风洳,便是围杀桂书彷的三位核心人物。”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人还有谁?”

柳青缘陷入思索,慢慢说道,“我只知道主要参与者,其他还有定玄派罗掌门,灵明山文长老,以及监武司的厉指挥使等人。”

权砚浑身虚弱无力,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保持,贴着立柱缓缓滑落下去,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

听着两人的交谈,他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几乎对生还不抱任何希望。

柳青缘来到近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邛太常还活着么?”

权砚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老老实实回答,“我叫权砚,老师还活着,只是因为岁数大了,经常变得有些神志不清,说些胡言乱语。”

“以邛太常的修为境界,就算是岁数再大,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柳青缘有些不太相信,“你身为他的弟子,难道对此就没有过任何怀疑?”

权砚叹了口气,“老师在珞水河畔一役受了暗伤,最近几年才突然爆发出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整个人的精神便大不如前。”

“你雪夜探查晒金场,又是为何而来?”

“回姑娘的话,在下是奉了老师之命而来。”

权砚大口喘息几下,接着说了下去,“老师说这里出了问题,本不该开的花却忽然开了,就一定要我过来看上一眼。”

柳青缘眼中波光一闪,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什么花开花落,神神叨叨一派胡言,让人听了就不太舒服,你最好说清楚一点。”

权砚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说那是一朵血莲,内里寄托着一点真灵种子,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才会绽放盛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它竟然就开了。

老师还说,此事似与北荒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关联,他老人家没说,我也就没问。”

卫韬若有所思,听到此处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问?”

“这,这个……”

权砚犹豫片刻,挤出一丝苦笑,“说出来两位可能不信,其实是我懒得问,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老师所言,但毕竟师命难违,也只能是日夜兼程赶来查探。”

说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就如这位姑娘所言,我也觉得老师神神叨叨的,好的时候很好,却又经常说些胡言乱语,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

“邛太常还说过什么?”

“老师说的都是些支离破碎之语,互不联系也不成体系,真正能让我听懂的,也就是三件事。”

权砚陷入回忆,“他提起过往生之地是个好地方,青红紫玄四座莲台也是好东西。

又说大周武帝闯入北荒金帐,不惜代价亲手砸散了大梵生天最后一丝神意。

最后则是什么明天理,灭人欲,北荒之主,有德者当可居之。”

卫韬目光从权砚身上移开,落在黑暗风雪深处。

沉默许久,他缓缓开口说道,“邛太常现在隐居何处,有机会的话,我当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老师他……”

权砚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眼睛,“于我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没有老师,我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能多活这么长的时日,也算是赚到了。”

柳青缘微微皱眉,指间亮起一缕森寒光芒。

“既然邛太常不想见客,那就算了。”

卫韬摇了摇头,伸手在权砚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不用害怕,我并非嗜杀之人,加上刚才又聊得开心,自然不会取你性命。”

“我,阁下真不杀我?”权砚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不杀你,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卫韬语气温和说着,“回去后待我向邛太常问好。”

权砚下意识说道,“请恕在下无礼,若老师问起先生是谁,我又要如何回复?”

一句话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在下绝没有打探先生的意思,先生……”

“不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韬看向庄园所在的方向,面带微笑说道,“你就告诉邛太常,桂书彷向他问好。”

…………

………………

一群人脚步僵硬,行走在黑暗夜幕之中。

不时有一张人皮飘起,随即化作碎片融入风雪。

忽然,北荒圣师毫无征兆停下脚步,身体还在不停颤抖。

一阵寒风吹过,白袍高高飘起,露出下面不见皮肤的鲜红血肉。

还有透明丝线从中进进出出,连接在那些村民身上。

许久后,她右半边面孔露出一丝浅澹笑容,“进入大周地面后,梵天灵意压制降低,总算是让你再次苏醒了过来。”

下一刻,却是有一道男子声音缓缓响起。

依旧从她的口中传出,“罗掌门无须紧张,在寻回血莲献给梵天这件事情上面,我和你的目标一致,因此非但不会阻拦,还要助你一臂之力。”

“我并不紧张,反而一直等待着你的苏醒,不过桂前辈所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相信。”

北荒圣师垂下眼睛,“毕竟将血莲献给大梵生天后,你就要被梵天灵意从吾体内抽离镇压,结果你现在却说要助我一臂之力,也不知道是你在生死压力下胡言乱语,还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还隐隐带着些许笑意,“当年珞水河畔一役,罗掌门可知道我为何最终选择了你?”

他一声叹息,颇多感慨,“因为玄武道风洳,天机府东禾,巡礼司邛芒这几个老家伙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

就只有当时的罗掌门单纯良善,不然我以男子之身,为何非要将一点真灵寄托在你一个女子的身上?”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我也没想到你们的反应竟然会如此之快,来势如此凶勐,让我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能是见招拆招,尽量减少损失。

不过祸兮福所倚,在与罗掌门相伴的这些时日,我才发现你的好处,至少在听人劝告方面让我非常满意。

若非如此,我也无法和你一起来到北荒,进入圣泽心岛接受梵天灵意的洗礼。”

罗青隽忽然笑了起来,“按照桂前辈的意思,我进入北荒还是你所希望的了?”

“罗掌门说的不错,当初我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辗转将通过梵天灵意可以将我镇压的信息传到了你的耳中。

之后罗掌门成为圣师,进入心岛,我也如愿以偿被大梵生天纳入注视,对于我们来说,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如果寻回血莲顺利的话,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到时候罗掌门也不用再日日受到与我有关的煎熬,只需要安静等待我这一点真灵被梵天抽离镇压便是。”

“每每想到此处,还必须要多谢横压一世的武帝陛下,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直入北荒金帐,不惜巨大代价砸碎了大梵生天最后的一丝神意,我是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妄念,再押上一切做个可称惊天的赌局。

如果侥幸赢了,就是一个新的开始,而若是败了,也只好认赌服输,不知道还能不能从头开始。”

罗青隽勐地眯起眼睛,“妄念,赌局?”

“明天理,灭人欲,北荒之主,有德者当可居之。”

桂书彷又是一笑,自此消隐不见,再也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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