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刚丧魂落魄地回到瑶光楼,就想去贵妃池沐浴,她要洗掉一身晦气。 李莲英深知老佛爷的脾气,她说要摘月亮,你就是蹬着梯子,也得给她摘下来。 隆裕、瑾妃听说老佛爷要在为当年杨贵妃专用的浴池沐浴,也要跟着去。 李莲英找来夏良材,说明此意,夏良材满口应承。随即引着慈禧、隆裕和瑾妃等人来到华清宫贵妃池。这是一座玲珑秀丽的彩屋,李莲英带着几个侍卫守在外面,夏良材告辞而去,慈禧、隆裕、瑾妃带着几个贴身侍女欣然而入。进了彩屋,只见当中有一个海棠形的汤池,池水冒着温气,殿顶有一彩绘亭台,上节“飞霜阁”三字。贵妃池壁砌以花鸟鱼虫浮雕,池上横置二龙戏珠玉梁,池中置一个圆雕并头莲,泉水自莲下台瓮喷至莲蕊,殿前九条玉龙戏水,四周绕以盘龙栏杆。 慈禧见那壁上镌刻“芙蓉汤”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两侧有一石刻联,左联是:一种倾城好颜色;右联是:几栽汤池秋海棠。 慈禧由贴身侍女荣子匆匆脱了衣服,迫不及待地下水试浴,一只脚刚踩石阶,只见鱼跳水面,鸟雁腾空,花草浮动,石龙奋鳞举爪迎面扑来,唬得慈禧脚一滑,跌入池中。隆裕和瑾妃见了,忍不住“哧哧”发笑。 慈禧在池中扑腾一阵,站稳脚跟,顿觉玉体舒畅,浑身酥软,闻水中飘浮一股芙蓉香气,不禁大悦。 “小蹄子,傻笑什么?还不赶快下水,好舒服哟。”
慈禧一扬手,笑着招呼道。 隆裕和瑾妃也脱得精光赤条,一丝不挂,像两尾小白条鱼滑入水中,似两朵睡莲飘出水面。 瑾妃游到隆裕身边,用嘴凑到她的脖颈道:“你身上似有一股奇香。”
隆裕笑着推开她:“傻妹子,分明是这水里的香气,你把我当香妃了。”
瑾妃游来荡去,忽然叫道:“我踩到泉眼了。”
慈禧、隆裕游过来,用脚试着,果然踩到了泉眼,泉流在她们脚背泻过,湿湿的,柔柔的。 “这泉水不知从哪里流来的?”
隆裕拢了拢秀发,望着上面。 “自然是山上。”
瑾妃畅快地回答。 慈禧叹道:“当年杨贵妃每日在这泉中洗浴,自然是雪肌玉肤,丰腴白硕了。你们知道杨贵妃的下落吗?”
“不是死在马嵬坡了吗?”
瑾妃的双眸透出清澈的光辉。 慈禧摇摇头:“据说杨贵妃有贴身侍女叫张云容,生得与杨贵妃相似,善跳霓赏羽衣舞,她与杨贵妃情同手足。安史之乱中,当马嵬兵变,高力士逼迫杨贵妃自缢时,张云容向唐明皇高呼:启奏万岁,娘娘需要更衣!”
唐明皇应允,张云容趁机把杨贵妃拽到一间茅草屋,强与她对换了衣裙首饰,又抓起一把黄土抹在杨贵妃脸上,说:‘奴婢替娘娘去死,娘娘权且扮作奴身受几天委屈,待安定下来时再奏明圣上恢复本身。’说完昂步步出茅屋受死去了。 “这个张云容倒是个有情义的侠女!”
隆裕叹道。 “在入蜀途中,杨贵妃借更衣之机,逃离皇家行列,乔装成民女,流落民间。杨贵妃流落到扬州,遇到逃难的胞兄杨国忠的夫人徐氏和她的孙子杨欢。当她们听说真情后,便惊慌地劝杨贵妃赶快逃到海外番国去。这时恰好有日本的一艘商船要从扬州起帆回国,杨贵妃便携同徐氏、杨欢搭船去了日本。以后一个曾到中国的日本人认出了杨贵妃,便把她介绍给日本女天皇孝谦,女天皇将她请到宫中。杨贵妃帮助天皇挫败了宫延政变,天皇认她为御妹。至今日本京都、奈良等地还有杨贵妃的塑像呢……” 慈禧正兴致勃勃地述说着,忽见池水渐渐泛蓝,“咕嘟咕嘟”冒起泡来。 瑾妃大叫一声:“不好!”
猛觉头晕目眩,栽倒在水里。 慈禧、隆裕也觉胸口憋闷,接连倒下。 池边的侍女们一见,顿时慌了手脚,她们一边喊“救命”,一边连拖带拉,将三人拽了上来。 李莲英等人在外面听到屋内大喊“救命”,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急得直跺脚。后来听里面宫女说已为太后、皇后和瑾妃穿好衣赏,才慌忙冲了进来。 慈禧、隆裕、瑾妃三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荣子等侍女为她们抚胸拍背也无济于事。 此时,贵妃池水已变得一片深蓝,泛出一股呛人的臭气。 “水中有毒!”
李莲英叫了一声,慌忙叫人招呼夏良材去请郎中。 众人背着慈禧、隆裕和瑾妃来到瑶光楼,御医赶过来为她们诊治。御医为她们服了汤药,三个人才渐渐醒来。 慈禧感到浑身奇痒,只见浑身起了暗蓝色的斑癣,隆裕、瑾妃亦是如此。 御医诊看多时,连连摇头,自称一生从未见过这般皮肤病,不敢下药。 御医又来到贵妃池,仔仔细细地巡看了池水,但闻奇臭之味,说不出所以然。御医对李莲英道:“可能是有人在泉流上端放了毒物,毒物顺泉眼进入池中。”
李莲英焦急地说:“你倒是说出个医治的道道来呀!”
夏良材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土著老郎中,李莲英见到这郎中唬了一跳,他只有三尺多身量,驼峰奇耸,白胡子飘到膝盖,衣衫褴褛,腰里掖着一颗磨出光亮的老葫芦。 这老郎中还有些结巴,斜眼瞅了瞅慈禧身上的蓝斑,怪声怪气地说:“这……种病叫蓝……蓝蝎子,是……用天山的草药配的,人……沾了它,……不出二十天……就会……就会死掉……” 众人听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光绪心疼瑾妃,“哇”的哭出声来。 “嚎什么?我还没死呢!”
慈禧瞟了他一眼,生气地喝斥道。 尹福还算镇静,问那个老郎中:“有什么救的招吗?”
老郎中眯缝着一双老眼,不说话。 慈禧朝李莲英努努嘴。 一忽儿,李莲英端着一个玉盘进来,上面放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老郎中仿佛没看见,用脏兮兮的长指甲无精打采地剔着牙,那牙又黄又尖,沾满了污垢。 慈禧朝李莲英招手,李莲英凑过去,小心地听她嘀咕几句。李莲英又拽过慈禧的贴身侍女荣子,对老郎中说:“这姑娘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至今还是个雏儿,留着给您老吧。”
老郎中的身子一动未动,像一堵矮墙,坚实,厚道。 李莲英一见慌了,慈禧的额上香汗淋漓。 慈禧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老先生,你说怎么着?我依你。”
老郎中不紧不慢地说:“把临潼县的苛捐杂税免了。”
“我应了。”
慈禧淡淡地说。 “把临潼县令夏良材免了,他是个贪官。”
“什么?我是贪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夏良材慌得大叫,环顾着四周。 “把夏良材免了,削职为民。”
慈禧平静地说,嘴角似乎未动。 “回京要重振朝纲,别再窝里斗,让洋人欺负咱,要让老百姓过富足日子。”
老郎中的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刚毅之气,也不结巴了。 “应了。”
慈禧一动不动,毫无表情,脸色铁青。 “立个字据。”
老郎中将脸转向慈禧,目光咄咄逼人。 “好,拿笔纸来。”
慈禧的面色愈发转青。 李莲英找来笔砚纸,慈禧一字一字地写着,不颤一下,屋内鸦雀无声。 慈禧按了玉印,交给老郎中。老郎中睁开眼睛,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揣入怀中。 “老先生有何指教?”
李莲英陪着笑脸,小心地问道。 老郎中又闭上双眼,慢悠悠地说着:“在骊山东南一百多里有个莲华寺,寺里有个和尚,江湖上叫他花太岁……” 花太岁?这花太岁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老贼,依仗生得英俊潇洒和一身武功,经常乔扮秀女,混进女子群中或潜入深闺,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江湖上许多热血侠士,多次要灭除这个武林败类,但总是让他溜掉。他的真名实姓无人知晓,来无影,去无踪,想不到如今又在骊山脚下莲花寺栖身。 老郎中又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两年前这个花太岁到了天山,不知在哪位隐者那里盗了这种蓝蝎子药,从此更加肆无忌惮地为害民间。他以此药要挟女子,谁若不从,他就威胁把此药涂抹在谁身上。那些受害女子只好忍气吞声,忍辱藏羞,有的失了贞操便自尽身亡。遇到刚烈女子,至死不从,只好落个腐身的下场。唉,哀哉,哀哉!”
李莲英问:“有没有解药?”
老郎中唾沫星子飞溅,又说下去:“世上的毒药,皆是有攻便有守,有中便有破,有毒便有解。这蓝蝎子药自然也有解药,解药就在花太岁那里。有的女子起初不从,后来中了蓝蝎子药,又要悔过,于是花太岁便给她们涂了解药,便遂了心愿。”
李莲英道:“看来如今只有到莲花寺去找花太岁了。既然他是好色之徒,不如挑选几个俊俏的宫女,送到莲花寺,去要那解药。”
荣子等宫女听了,个个撅起小嘴。 老郎中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他既然在贵妃泉中下药,必有图谋。前几天就有人传言,花太岁曾夸海口说,要让老佛爷出出丑。现在看来要想索到解药,一定要把皇后或贵妃送到他那里。不然,凶多吉少……” 隆裕和瑾妃听了,两腿抖个不停。 “我去一趟莲花寺,去索解药。”
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沉默寡言的尹福终于开了腔。 “尹爷去自然好。”
慈禧听了,心里似乎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这石头仍在滚,但总算有了着落。 “‘鼻子李’跟他一起去。”
太监副总管崔玉贵在一旁说道。 但是,“鼻子李”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