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有容沉默的眼泪其实也是一种语言,伊太妃怒过之后,她也冷静下来了。
她知道西门有容泪水背后都是挣扎的痛苦,她缓下语气不无安抚道:
“今日我前来本没想着要发什么火。只是看着你如此不顾大局,我心里着急……唉,说了那么多,我知道你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气魄,你决不会不懂什么是天下大任。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顺遂到底的,你痛过苦过,往后的路难道就不走了吗?你和陛下连国恨家仇都能跨越相爱在一起,你舍得就此放弃远离陛下的心吗?”
西门有容一边听,她的眼泪一边代替她诉说她的答案!
伊太妃心知她的话说到这其实也不用再说下去,她适当停下打算让西门有容自己好好缓缓。
不过,在她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她看着西门有容最后说道:
“皇后,陛下下令把你侄儿带去峡谷的命令,且不说是不是证明了在陛下心里我的命更重要。可你的命在陛下心里却胜过这世间任何人的命,连他自己的命都不如你的,你懂吗?”
西门有容一时不懂伊太妃在暗示着什么。伊太妃便更直白的说道:
“那天,我被辕熙挟持整整三个时辰,期间陛下亲眼看着我被辕熙伤害,哪怕我身上的伤口一道又一道,陛下也只能束手无策的拖延着时间。直到你被挟持,陛下一刻钟都不愿意等待,他强行解封他不该解封的内力,只为了救你脱离钱公公的挟持,他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可这样的结果,你得救了,他却差点……。”
伊太妃停顿没把话说完,她后面的意思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随着伊太妃离去,冷月宫仿佛又沉寂下来,又仿佛开始有了点活力!
西门有容原本放任自己麻木的思绪也因为伊太妃的一席话而开始走出那混沌不堪的思绪。
那天,她只顾着责怪东陵辕雍让若樽失去了生命,却漠视了他为她不顾一切的付出!
伊太妃最后的意思也在暗示,东陵辕雍可以把她的命看得比天还高,他那么在乎她的感受,他又怎么可能为了救伊太妃而真的拿若樽的命去换呢?
想透了以后,西门有容终于控制不住胸腔里压抑的混乱而痛哭出声……!
等她再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头已经哭得晕乎不已,呼吸也有些急促!
“娘娘,你还好吗?”
向晴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帮西门有容顺着后背,让她可以哭得舒服一些!
西门有容抬起头看着向晴问道:
“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相信陛下不会伤害若樽?我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跟去?我没有去的话,东陵辕熙就不会有机会挟持我,陛下就不会更被动!如果我好好的,陛下就有更大的把握周全好太妃和若樽,就是因为我自以为是的跟去了,所以才会害了若樽,也害得陛下为我冒险……!”
西门有容说着又止不住的流出那悔恨的泪水。她现在想想,也许那天不幸的结果都是因为她才造成的!
“不是,不是娘娘的错,是东陵辕熙太恶毒,就算那天娘娘没有跟去,他也一定会害人性命达到他的目的。太妃说得没错,东陵辕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娘娘和陛下的心疏远,他就是见不得陛下坐拥天下,还能和娘娘心心相印……所以,娘娘原谅陛下吧,不要中了东陵辕熙的诡计,不值得呀!”
若樽不幸离世,向晴也很难受。可是那天她也看到了,东陵辕雍并没有把若樽交出去,是钱公公把若樽抢走,若樽才会被东陵辕熙丢下谷底的江水里。
这段时间,向晴知道西门有容其实不是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可能就是因为太清楚,她怨恨东陵辕雍的同时,她更恨的是她自己!
只是,她一时不敢面对自己的错,就用怨恨东陵辕雍来逃避她自己的愧疚!
西门有容听着向晴的安抚,她突然意识到好像所有人都是清醒坚强的,只有她自己是懦弱而任性的!
这不该是她!她一向比任何人都冷静,比任何人都清醒。她不能拿若樽当借口来宣泄自己狭隘的任性。
她是大承的皇后,她没资格任意妄为。否则,她任意之后,就要东陵辕雍为她收拾残局!
不,不行!她该清醒了,她要去见东陵辕雍,她要去告诉他,她错了,她不应该怨恨他,不应该否定他对她的真情!
西门有容这么想着,她撑着案台站起刚想移动脚步,她的头一阵晕乎差点摔倒。
“娘娘……?”向晴扶稳她,很是担忧!
“我没事……快,我要去龙泰殿。”
西门有容说着又要走,向晴拉扶着她劝道:“娘娘要去也不能这个样子去,否则陛下见了也会心疼的。”
向晴扶着她到了梳妆案前,她看到镜中憔悴的自己才明白向晴的意思。
她是该好好打扮一下再去会更合适,她第一次有了细心繁复打扮自己的想法。
她连平时不爱戴的珠花头钗都戴上了,因为她知道东陵辕雍喜欢看她戴着他为她专门打造的饰品!
坐上软轿前往龙泰殿的时候,西门有容也不知为何会像一个黄花闺女见新郎官一样心跳加速。可一想到一会东陵辕雍看到她的神情,她就莫名的期待着!
不过,随着软轿前进的摇晃,可能是速度太快,或者是她近来身体过于虚弱,她的胃部突然一阵一阵想吐。
好不容易到了龙泰殿门口,软轿终于停下来,她反胃的感受才有点消停。
不过,一下轿,她竟又是一阵头晕。只是她还是没有多想,她只以为自己就是太虚弱才会不舒服。
看着龙泰殿的大门,她差点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月没来,而是一年没来的感觉。
含着一颗有着悸动和期盼的心,西门有容吩咐守门侍卫不用通报,她自己进去。
侍卫都知道西门有容在龙泰殿是有特权的,而且龙泰殿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不盼着她的到来,所以很自然的就听从她的指示让她自己进去!
然而,西门有容想悄然给东陵辕雍一个惊喜的初心并不顺利。
她带着向晴才刚走到正殿前,她就疑惑怎么平时守门的宫人都不见了?
“陛下这整天闷闷不乐的,身体怎么能好得利索!”
声音是从正殿侧边的走廊传来的,说话的人是尤蔻漪。
西门有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心,脚步也停了下来。
“有医鬼老先生在,陛下不会有事的。”
这是瑟锦的声音,想来她们是一起来龙泰殿请安遇到了。
“话是这么说,我也相信陛下不会有事。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开心不了是因为念着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又……!”尤蔻漪的语气尽显为帝后恶化的关系而忧心!
“皇后娘娘失去侄儿也是痛心的大事,她一时难过出不来也是能理解的。”
“这倒是,只是这也不能怪陛下。那种情况,陛下也没有别的选择。虽说西门小公子的命也是命,可比起太妃来,总不能让陛下弃母不顾……不过,说来说去西门小公子没了总归是让人替皇后娘娘难过。其实,就算西门小公子不出事,皇后娘娘迟早也要和陛下闹得不愉快。”
“这是为什么?”
“我听说没出事前,朝臣就上书了要求陛下同意西门小公子离开冷月宫到宫外生活。陛下批准了,要是这件事要执行,皇后娘娘和陛下要闹得不愉快就可想而知了。只是情况变成这样,这件事自然也就没有再提的必要……当然,这事我们私下说说就好,千万别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免得她对陛下的误会更深!”
“是,我明白!”
“对了,我宫里有人送来了东海的几颗珍珠,我想送给媤蕊当生辰礼物。还有,我记得媤蕊很喜欢吃海味干货,我那有鲍鱼干……呕……!”
尤蔻漪突然一阵呕吐,只听得瑟锦关心着询问她的好歹。
尤蔻漪呕了一会停了下来,又听瑟锦猜问道:
“娘娘,您可是有喜了?”
“你怎么会……啊,我忘了,你是做母亲的人了。”尤蔻漪语气中充满了欢喜。
“这么说,娘娘真的……?”
“是,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自己……。”
“这是喜事,娘娘怎么不说出来?”瑟锦语气很平和,没有过分去恭喜尤蔻漪。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事。毕竟你也知道上次陛下是不得已才宠幸了我,偏巧老天还愿意送一个龙种到我肚子里,我都不知道陛下欢不欢迎这孩子的到来……”
走廊那边的对话停了一会,已经震惊得所有的欢喜都不见的西门有容一时间不知该往前,还是转身离开才好。
不管尤蔻漪刚刚所说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听到的是,东陵辕雍早就批准了要让若樽离开她身边的事实。
还有,东陵辕雍莫名其妙的宠幸了尤蔻漪一次,她就怀上了孩子。
说来很可笑,东陵辕雍宠幸尤蔻漪的那天晚上,她和他在白天也身心相容了半天!
同一天,他宠幸了她和尤蔻漪,结果等待她的是失去若樽,而尤蔻漪却怀了他的孩子!
老天真是可恨的很,她才刚刚拾回对东陵辕雍的所有爱意,可转眼立刻又考验她的决心!
她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幕,当她要面对别的女人为东陵辕雍诞下儿女时,她作何反应?为他喜,还是为她自己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