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有容半晌没作声,其实,东陵辕晧所指出的关键她也早就想到了。
正因为她心中得出了结论,所以现在面对龙泉庄的特殊境况她才会迷茫。
有着同样迷茫的褚衡夜顺着东陵辕晧的话也提出自己的看法说道:
“晧王爷刚刚所言放在龙泉庄以外的地方完全说得通,可是,龙泉庄这里又该作何解释?这里并不属于慢性中毒,怎么看都是急发的。如果真是人为下毒,其他地方我们来不及查证毒源是怎么来的可以说得过去。可龙泉庄村民的毒发,从时间上来说,我们应该不会错过查找到毒源才是。”
“但是,娘娘一到龙泉庄第一时间就证实村民食用的粮食,喝的水都很干净。臣也问过村民,自从溢洲各处出事后,龙泉庄就自行封村,他们不准外人进入,村里的人也不出去。因为一直安好,庄里的村民都笃信他们是受到了龙王护佑才会安然无恙。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不是因为有龙王保佑,而是他们被下毒的时间比其他地方晚一些而已。”
褚衡夜被调来溢洲协助西门有容,他不但要保护西门有容的安危,还要随机调查百姓毒发的前因后果。
因此,即便他不懂判断百姓所中的毒最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至少肯定龙泉庄与其他地方的毒发是被人刻意谋算出来的结果。
东陵辕晧听完褚衡夜的话,他放在案台上的手指或轻或重的敲着,案台也因此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到底是谁如此邪恶要拿无辜的百姓下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是溢洲?”西门有容突然开口,她看了看东陵辕晧,又看向褚衡夜再问:“褚将军,你刚刚说龙泉庄村民笃信他们有龙王保佑,这是什么意思?”
“这……臣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跟一口泉水有关。”
“泉水?”
西门有容感觉有什么猜想就要呼之欲出了,她突然起身什么也没说就往外快步走去。
不明所以的东陵辕晧和褚衡夜对看一眼也紧随其后。
西门有容急匆匆要见的人是她刚刚救下的老翁,也就是龙泉庄的老族长。
见到老族长后,西门有容不作寒暄,她直接问道:
“老族长,你们龙泉庄出事之前是否有举行过什么祭祀?”
老族长不知道西门有容为什么要问起祭祀,但他恭敬着如实回答:
“回娘娘话,确有举行。因为三天前是我们龙泉庄一年一度的龙神日,我们按照传统举行了祭祀。”
“祭祀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吗?比如大家一起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
“一起吃了什么倒是没有,但是每到龙神日这一天,我们全庄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会列队一个接一个去喝一口龙头水!”
“龙头水?”
西门有容一听,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也是发现祠堂遗留了很多刚刚祭祀过的痕迹时,她才猜想必定是龙泉庄村民集体做过什么,才有可能几乎同一时间出现中毒的情况。
“所谓龙头水是属于我们庄里的一口泉眼。自古以来,每当遇到旱灾年,到处不见水,我们龙泉庄的龙头泉也有源源不绝的水源。老夫这辈子已经见过溢洲大旱过三次,下游水源干枯后,全靠我们的龙头泉往下供应水源,溢洲才能躲过灾年……。”
老族长一口气说到这,胸口的闷痛让他不得不停下缓了缓才继续说道:
“只是奇怪的是,咱们这龙头泉虽然可以不断冒出清甜解渴的水,但就是不会往外溢出。因此一旦遇到天旱,下游需要水的时候,就得需要人力从龙头泉取水灌往下游才行。”
老族长的话让人听得有点匪夷所思,如果旱灾年,整个溢洲都需要龙头泉的水救命,光靠人力取水往下游浇灌怎么能满足那么多人口和庄稼的需求呢?
不过,于西门有容而言,这不是她着急在意的疑惑,她略一思索便当机立断要求道:
“老族长,我能去龙头泉看看吗?”
“若是他人要求定是不能的,可皇后娘娘乃东陵先祖在天之灵所选下的国母,自然另当别论,老夫这就让人带娘娘前去龙头泉。”
虽然不知道老族长怎么会突然提到东陵先祖,但西门有容没有多想!
跟着老族长指派的人沿着龙泉庄一直往上爬走了一个时辰还没到龙头泉,其他人还好,不觉得累,可是西门有容却早已经气喘吁吁,脚下也越走越慢。
突然,她踩到一根圆条干枝,脚下一滑,人也往后翻仰,眼看就要摔倒。
但跟护在她身后的褚衡夜反应很快,他迅速伸手托住她的腰身稳住她的身子,没让她摔倒。
西门有容惯性反应下不得不抓牢在褚衡夜身上。
然而,等她站稳时,她感觉到她抓着褚衡夜的一只手粘哒哒,仿佛褚衡夜身上湿透了一样。
她看向褚衡夜的靠近肩膀的手臂,再看看她湿透的手,不……应该说她的手指红了,被血染红的,她拢眉惊呼:
“你怎么会……?”
“娘娘恕罪,臣无意冒犯!”
褚衡夜以为西门有容责怪他搂着她的身子过于亲密,他又一个迅速反应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皇嫂,你没事吧?”
走在前面的东陵辕晧返回来看着西门有容,又看了看跪地的褚衡夜。他总感觉褚衡夜对西门有容的保护超出了点什么,就像他和西门有容不止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一般。
“我没事。”西门有容应了东陵辕晧又看向褚衡夜:“褚将军,你身上为何会有伤?”
褚衡衡一愣,他抬头看到西门有容半摊开的手沾了不少血,他才反应过来她怎么会知道他受伤了。
“臣的伤没有大碍,娘娘不必在意。”
西门有容没有回应褚衡夜的话,她看了看前面的路,然后问带路的村民:
“龙头泉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二里地,但这后面的路有点难走,皇后娘娘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会再赶路吧。”
去往龙头泉的路看着没有多远,可因为路途陡峭难走,对于村野人来说都不那么轻松,所以带路的村民以为西门有容走起来会更吃力。
不过,西门有容并不是没爬山涉水过。她曾住在山上多年,因为学医,她自然少不了要入林子挖草药。
因此,爬山路走溪边也曾是她的家常便饭。但可能是因为她入宫后几乎每天过得闲散舒适,腿力都退了不少。加上她一到溢洲就没好好休息过,现在突然要爬这样吃力的山路,她免不了会力不从心。
看了看还不算太晚的天色,西门有容说道:
“那就先休息一会吧。”
随后她四周看了看再对东陵辕晧请求道:“辕晧,麻烦你帮我把上面那株开着白花的野草取下来。”
东陵辕晧顺着西门有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四五米高的峭壁岩石缝里长着的一颗草。他也不知道西门有容要那草做什么用,但他还是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转眼间,他连人带草又落回在西门有容面前把手中的草递给西门有容。
西门有容接过看了看那鲜艳的白花,她似乎满意了才对褚衡夜说道:
“褚将军,你把衣服解开,你的伤需要上药。”
她话一出口,大家才明白她要的那株草原来是疗伤的草药。
褚衡夜不敢麻烦她,于是委婉拒绝道:
“臣的伤只是划破了点皮,没有什么影响,请娘娘安心!”
西门有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她依然半命令道:
“即便是小伤也是伤,你若不安好,怎么继续保护我,怎么帮助溢洲脱难?”
褚衡夜顿时无言,他不得不听令脱下上衣让西门有容查看他的伤口。
他肩膀臂上那个裂开的口子西门有容一看就知道是新伤。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先前村民闹事,他为了保护她一起倒地时受的伤,他替她压住了地面的利器,否则受伤的人就会是她了。
西门有容没有开口道谢,她只是尽心帮褚衡夜包扎好伤口。然后不作停留下令继续赶路去龙头泉。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被龙泉庄视为神圣之源的龙头泉。
见到龙头泉,除了带路的村民,其他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
他们吃惊不是因为龙头泉的神秘,而是因为龙头泉旁边有一块碑文,碑文上面竟然是东陵氏开国之君为龙头泉赐名的记载。
东陵辕晧带头蹲跪在碑文前恭敬的礼跪过后,他有些了然道:
“我原以为我们东陵氏历代君主看重溢洲只是因为溢洲是皇城东面最近的地方,加上溢洲年年丰收,上交的税粮更是量多质优的原因。现在看来,溢洲倍受皇城重视不止如此而已,而是从大承开国初始就有的惯例!”
西门有容也看着那碑文,她突然明白老族长为什么会提起她是东陵先祖显灵选出来的国母的话了,想来就跟这碑文有关!
因为龙泉庄世代敬仰东陵先祖,连带的,她这个被东陵先祖眷顾的人也成了大家崇拜的象征。难怪,溢洲百姓会那么虔诚祈愿她的到来!
要早知如此,就算顾虑再多,她也不会伪装成普通医者,她会以皇后的身份给予百姓想要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