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2oo3年暑假,正在午睡的左道平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左道平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一脸的睡意却在拿起话筒后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是女友燕采宁的妈妈打来的,燕妈非常客气地说是要麻烦左道平过去帮个忙。
虽然心里面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一次不是采宁而是她妈妈打电话过来的,而且究竟有什么事儿需要他这个“未来女婿”登门帮忙,但左道平还是放下电话后穿好衣服、匆匆洗把脸就骑上自行车朝燕采宁家赶去--两家同在望山县县城,相距并不算太远。
左道平和燕采宁在望山县第一高中同班三年,两个人属于那种见面害羞、不见面又深感失落的朦胧初恋型,直到高考后才确定了关系。
虽然高考后两个人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的感情。
左道平和燕采宁除了经常电话联系以及五一、国庆假期互相前去看望对方之外,燕采宁更是在大二那年的寒假主动带左道平见过了自己的家人......
这次“准岳母大人”第一次亲自打电话说是需要帮忙,左道平自然是义不容辞。
在路过一家市的时候,左道平买了一些苹果和香蕉放在自行车上--东西不在轻重贵贱,但是礼节不可有缺。
“道平来了啊,里面坐吧,外面太热了。”燕妈见左道平前来,很是客气地邀请着,然后让坐、倒水,显得比左道平前两次来时要热情客气了许多。
道谢过后,左道平主动问询对方有啥事儿自己可以帮得上忙。
“道平啊,是这样的,你和小宁呢再开学就是大四了,现在也不像前些年那样国家统一分配工作,毕了业需要自己找工作、买房子啥的,而且小宁的下面还有个弟弟,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阿姨想起这些就头疼......”
左道平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些茫然--不是说要我过来帮忙的吗?阿姨她怎么扯起这些来了?
“还有啊,我听说你爸妈都是咱县红星酒厂的普通工人,他们供养你上了大学,家里面肯定也余不下什么大钱;
再说咱们这儿的规矩你也知道,除了彩礼是年年看涨、越来越大以外,结婚的房子都是男方家买的;
哪家姑娘结婚时得的彩礼少了、或者是没有买房子的话,在亲戚邻居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阿姨我也不想到时候让你们家作难啊。”
“阿姨你的意思是?”左道平终于明白今天的事儿有些不对头。
燕妈迟疑了一下,觉得为了闺女一辈子的幸福,自己这当妈的今天只好打丑脸了,于是就慢慢说出了实情。
原来,燕采宁的二姑两口子是做饲料经销生意的,前几天燕妈带采宁走亲戚时,在采宁姑姑家偶然遇到了大富饲料公司老总的儿子王永福。
王永福对白皙俏丽、身材高挑又娟秀文静的燕采宁是一见钟情,除了一天打好几个电话、数次开车在附近等着燕采宁之外,后来更是托燕采宁的姑姑前来说媒;
采宁的姑姑传话说,等到采宁毕业后王家可以花钱帮她安排个好点儿的工作,最不济也可以让采宁到大富公司管个财务或者是做个高管啥的。
毕竟公司是自己家开的,一切都好说好办。
当然,房子、彩礼什么的更是不成任何问题,王家在薪城区有今年刚买的独栋别墅......
“不是阿姨市侩,而是这社会,唉,阿姨也是没有办法,小宁下面还有个弟弟,将来上大学、找工作、买房子、娶媳妇啥的,得花多少钱啊!”
身为语文教师的燕妈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叹了一口气,“古人不是说那个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么,道平你最懂事儿,所以你可别怪阿姨俗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呐都是。”
左道平听明白了:人家这是嫌自己穷,要为女儿另择高枝了!
不过,这种事儿其实只要燕采宁打个电话说声分手就行了,为何要燕妈从中插手弯来绕去的说什么帮忙?
左道平的喉结动了一下,感到有些蹊跷:“那,采宁呢?采宁的意思是?”
“小宁到她表姐家去了。那丫头死脑筋不懂事儿,所以阿姨才想请你帮个忙的!”燕妈再次客气地给左道平续了一杯水。
左道平恍然大悟--肯定是采宁她不肯见异思迁,故而燕妈打算“曲线救国”从自己这儿下手!
这,也就是燕妈所谓的帮忙!
左道平慢慢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神色有些凝重和犹豫。
虽然自己和燕采宁感情不错,虽然自己对俏丽聪慧的燕采宁很是不舍,但人家亲妈不同意,这事儿确实有些棘手难办。
毕竟自己和燕采宁目前只是男女朋友而已,一没领证二没订婚的,再说就算领了证、结了婚,若是中间出了问题还能换个离婚证呢。
更何况现在也早已不是“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的古代了,既然人家姑娘有了更好的选择和归宿,自己确实是不宜紧抓不放!
至少,自己绝对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虽然心里面隐隐作疼、很是不舍,但左道平还是决定忍痛放手......
左道平凝重思考、准备抉择的时候,燕妈在旁边一直打量着左道平。
见左道平似乎犹豫不决、不肯放手,燕妈咳嗽了两下终于抛出了杀手锏:“其实阿姨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小宁好,也是为你考虑的--永福那孩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又在塔沟武校学了好几年,我怕他找你麻烦啊!”
“嗯?”
左道平正打算就此忍痛放手呢,突然听对方这样一说,于是慢慢坐直了身体轻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阿姨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除非采宁亲自开口,否则我是不会同意分手的。”
“道平啊,阿姨真是替你着想的,王家和咱县四大班子的领导都熟,永福那孩子身高体壮又学过武,我是真担心你会吃大亏啊!”
燕妈并没有摸透左道平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左道平如此一说,以为对方果然是死皮赖脸不肯松手,于是就更加一脸认真地关切道:“道平你听阿姨的话,可千万别上脾气的当,永福那孩子就是因为在塔沟武校打瞎了人家的一只眼睛,这才回来上班的,你要是和他争,阿姨担心你.....”
左道平心里面是一阵冷笑,现这燕妈嫌贫爱富也就算了,这毕竟也算是人之常情,但她居然拿别人的大帽子来压人、居然用王永福来吓唬我左道平!
你可以嫌弃我没钱而为女儿另择高枝,你也可以在你女儿不肯见异思迁后从我这儿打开突破口。
但是,你用这种表面上看似关切、实际上则是连吓唬带胁威的法子就太下作、太不应该了!
对方毕竟是燕采宁的妈妈,看在采宁的面子上,左道平并不愿意把事儿做得太失礼太过分。
不过,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被人家连吓唬带威胁地棒打鸳鸯,这当然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左道平眨了眨眼睛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吓唬吓唬燕妈再说。
“阿姨说得也是,只可惜阿姨你说得太晚了,我和采宁,我和采宁已经......”
说到后面,左道平故意低头绞着双手拿捏出一幅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虽然说的是个半截儿话,但话里面的意思分明在说他和燕采宁已经是“生米做成了熟饭”!
正像左道平所判断的那样,出生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作为小学语文教师的燕妈,虽然庸俗市侩但在男女观念上还是相当保守的。
更何况望山县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也远远没有外面的大城市那么开放,普通老百姓更是恪守传统、轻易不敢逾越雷池。
“你说啥?这,这是真的吗?”
燕采宁的妈妈见左道平低头搓手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立即惊叫了起来,心里面是恍然大悟而又惴惴不安。
恍然大悟的是,怪不得小宁那个死丫头不肯答应和姓左的这小子分呢手,原来他们两个已经......
惴惴不安的是,去年国庆的时候,东街有个男的结婚第二天就打着老婆去离婚闹得整个县城沸沸扬扬的,听说就是因为女方婚前和别人有那种事儿。
王家是有钱有势有头有脸,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王家自然不会随便让什么样的人都进自己的家门。
要是将来让王家现采宁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的话,以后还说不定会有啥麻烦呢。
“都怪我和采宁一时冲动自制力太差......”左道平装着很是惭愧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你你,造孽啊!小宁那死丫头她竟然......”
见左道平再次点了点头,燕妈又急又气之下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再也不提王家有钱有势、王永福身高体壮又在塔沟武校学过武的事儿了。
左道平却是不肯就这样放过对方,言语很是客气有礼、态度很是恳切真诚地火上烧油:“我想了一下,觉得阿姨这样也做确实是为了采宁好,为了我好,因为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家里面确实也没啥钱;
既然阿姨您亲自开口要我帮忙,我想我应该还是听阿姨的劝......”
“咳咳,阿姨只不过是想要考验考验你,你和小宁谈了好几年又很般配,阿姨怎么会拆散你俩?再说男孩子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知道吧!”
燕妈这个时候当然不敢再捧打鸳鸯了,只好有气无力的如此应付说。
“哦,我明白了。阿姨要是没能其他啥事儿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见刚才还软硬兼施威胁自己的燕妈这个时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去,一脸的窝火生气却又无何奈何,左道平这才站起身来施施然地告辞而去......
在回家的路上,左道平心里面明白,自己这次虽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出了口气,但事情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因为自己没有来得及和燕采宁提前商量、统一说辞,燕采宁如果拆穿了自己的谎话,燕妈就更加坚决地不会同意二人来往了。
退一步来讲,就算燕采宁坚持不肯另择高枝、不会拆穿那个谎话,燕妈也肯定恨死了自己,在将来的买房和彩礼等方面进行百般刁难。
更何况这个社会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money够多,量变总会引起质变的。
如果那个富家子王永福一直死缠烂打不肯放弃、再加上有一个嫌贫爱富的燕妈在后面怂恿支持,燕采宁究竟能不够抵挡得住里里外外的压力和诱惑还是一个未知数。
“唉,说起来生这些烂事儿的根本原因和解决办法其实都很简单,就tm一个字儿:钱!
但关键是我没有......”
左道平苦笑了一下,抬头现天已经阴了下来,远处更是隐隐有雷声响起,于是用力踩着单车往家赶去。
左道平回到家的时候,天上的乌云压得更低了,风也刮得树枝大幅度地摇摆着,看样子一场暴雨很快就要来到。
由于担心待会儿打雷万一击坏了电视,左道平关好闭门窗喝了杯水急忙起身去拔电视机的电源插头。
没有震耳的炸雷突然响起,也没有什么球形闪电进入室内,左道平后来在回忆时也坚信自己的手指头绝对没有误碰到插头的金属导电部份。
只不过是在电源插头拔离插座的一刹那间闪烁出一缕亮蓝色小火花而已,但左道平却是瞬间眼前一黑、大脑中一片空白,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