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气炸了肺,又是一通恶狠狠咒骂,“小娘皮反了天,老二,你不把人给赶走就是大不孝!老天都饶不过你去,你还活着干啥,天上该下一道雷来劈死你才好!废物!”用手打人还不解气,她还上了脚,一下下踹在李山身上。
李山缩在一处活像个鹌鹑。他从小到大被爹娘这样对待,早已经习惯,甚至有些下意识顺从,不敢反抗。
不过因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人,好不容易苦着脸在钱氏面前解释了两句:“娘,你误会了,宝儿她不是这样的……”
屋子里的明湘湘听见二人说话心中满是躁郁,她腿站了半晌,渐渐酸疼无力,便伸手拉过旁边的李庭舟,声音阴冷绵柔:“抱我回去,将房门关上!”
李庭舟不发一言,面无表情把人送上床后,转身出去了。
外边,刘氏泼妇般跳脚厉骂:“好哇!我看你是叫这狐狸精迷了心肝,合着伙欺负老娘,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李山面上一片赤红,嗫喏无语。
刘氏趁机冲向边,将放在一旁腊肉的篮抢上手。
李山想着这是要给明湘湘吃的,就伸手拦了一下,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娘,这个、这个是给宝儿的,我下次再给您买……”
刘氏一脸不屑,讽刺:“老二你能耐了,不怕我去请几位叔祖来评理?儿子孝顺老子天经地义,你既不孝,是不是想被除族?!”
这话骗骗蠢人还可以。除族?唬人呢,钱氏算个老几?
更不说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谁有功夫来给你评理?
况李家两个的做派大宛村哪个不知,几十年来只疼爱大儿子,奴役使唤二儿子,你把人叫来说什么理?
更别提这地界,不管老子娘死活的人不是没有,找族人村人说理又如何,村长还能强迫你做什么不成,碍着面子说两句你且听着就是,不痛不痒。
十四岁的李庭舟不用想都能明白的道理,有的人却吓得变了脸。
李山“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对着刘氏求饶:“娘你打骂儿子都行,留儿子一条活路罢!”
刘氏见状,才略略满意舒坦了,挺起胸脯得意起来。
她就说,这窝囊废了十几年,向来都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哪儿有胆子反抗。
之前逼他娶那个蛮女的时候都只能乖乖听话,现在哪敢翻天。
果然是屋子里那个女人吹了耳旁风,挑唆的!
只今日且算了,等她回去想个计策,定要将人远远卖了。
刘氏想着,一边冷哼一声,提着腊肉离开了李家院子。
李山耷拉着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
瞥见屋檐下的李庭舟,不知怎么怒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提脚踹了过去,狠狠道:“杵在这里做什么,滚去后院劈柴。”
李庭舟避闪不及挨了一脚,阴沉沉盯了李山一眼,转身跑了。
在李庭舟身上撒了火,李山笼着手搓了搓,转到东屋门前,轻轻一推,门就来了。
明湘湘像一只警惕的野兽,瞬间绷直,“谁!”
“是我……”李山呵呵笑着,自顾自走了进来。
然后拉起内室的门帘。
“宝儿……”
明湘湘坐在床上,脸色晦暗不明,手指死死扣入被褥。
李山像是没看见似的,也想忘了方才的事,他显得有些激动,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在县城里买的香粉盒子,送了过去。
“这,这个,给你买的,说是西域那边来的香粉,好东西哩!”
明湘湘渐渐冷静下来,按捺住心中铺天盖地涌出来的阴冷情绪。
半垂眼皮,伸出白净削葱根似的手指,轻轻接起那小圆饼盒,瞥了一眼就扔在妆台上,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李山在房里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才收回黏腻垂涎欲滴的目光,满心遗憾地出去了。
明湘湘身体发抖,久违的恐惧惊记忆,如吐着杏子的冰冷毒蛇顺着她的脊背慢慢爬了上来。
监控,监视…即使躲在自己的房间,那个脸上带着虚伪笑容的女人也能随时进来,在你的睡梦中进来,就站在床头看着你,看着你醒来惊恐的模样。
或是给她一巴掌,或是进来放点东西,转头污蔑你偷钱。
那些恶心的记忆和人,如同附骨之蛆,仿似永远无法摆脱。
明湘湘坐在床头,一会肆意发笑一会儿幽微阴沉。她后背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渍,却恍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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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到访引发的后续,李山的龌龊心思,致使明湘湘的思维沉入一种怪圈,情绪开始不对劲。
一时,她素日的虚假伪装便维持不下去,整个人进入一种冷酷的自我审判中。
她从床上起来,去栓上房门,自虐般倚着墙壁来回走动,双腿的无力感疼痛感让她微笑起来。
她跌在地上,磕伤膝盖,擦破手肘,却从这种真实中感到愉悦,密密实实的疼痛反应游走在她的神经,直抵大脑皮层,令整个都兴奋得微微颤抖。
而这时,房门却又“咚咚咚”一下一下响起来。
平静的湖面开始波澜,假象被打破,安静的周遭将这声音映衬得分在清晰刺耳。
昭示着它的存在。
索命无常的赤面獠牙不及它一分恐怖。
这声音以蜜糖微笑包裹,掩藏着丝丝能浸入骨髓的毒药,以善良温和为面具欺骗着所有人。
明湘湘听见那道温柔的女声喊:
“快出来吧,你不开门,我就进去了哦……”
“这次又做了什么坏事,该怎么惩罚呢,呵呵……”
“咔嚓”一声,钥匙捅进锁孔。
门,开了。
明湘湘用指甲用力扣地面,一会儿惶恐一会儿阴笑,她用手支撑着,奋力爬起来,摸到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开始砸。
“嘭!”
“嘭嘭!”
“哐当!”
茶壶茶杯四分五裂,镜子梳子七零八落。
门外的李山不敢再喊她了,脸皮涨红,豆大的浑浊眼珠左右乱动,像一只心怀不轨的硕鼠。
“我给你送饭,你别饿着……”
明湘湘更加死命地砸东西,幽深的瞳孔毫无焦距。
直到那声音消失不见。
角落的炭盆噗呲噗呲烧出点点星火,明湘湘抱膝蹲在前面一丈之地,看了很久。
她嘴角勾起些微弧度,黑珍珠似的眼睛浸着润泽幽冷的光,朱唇微启:“想烧死我啊……”
外面刮起了大风,天黑了,猫狗归家,鸡兔回笼。
乡村的夜晚幽深而寂静。
从一种黑暗自我的情绪中出来需要时间,庆幸的是明湘湘有这种经验。
她缓缓抬起眼皮,注视着自己被碗片割破的手指,血珠从伤口渗出来,又洇在衣服袖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庭舟在门外说话,“我来送……你的晚饭。”
他的声音低哑难听,音色毫无起伏。
明湘湘冷冷淡淡听了一会儿,让他在门口站着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爬起来去开门。
门栓下落,李庭舟轻轻推开,就看着明湘湘摔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轻软轻软妖物一样笑,一边陈述:“你让我摔倒了。”
李庭舟尚且年少,更不会懂眼前这个人,所以,没有听懂明湘湘的潜台词。
做错了事,要惩罚的。
但李庭舟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像是耻辱。
他放下饭菜篮,咬着后牙,心中在发狠,在隐忍,将所有不堪往下压,随即把明湘湘抱起来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