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处宽敞明亮的大厅内,阳光洒入。 身着钢甲的卫兵恭敬地低着头。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瑞加娜收起手中书籍,眼神中有些惊讶。 “你是说……庇古死了?死在他另一位情妇的住宅?”
“是的,大人,不仅是庇古,那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卫兵毫不犹豫的回应,他刚好认得庇古,上次就是他去将庇古叫来问询。 “先是丽莎,又是庇古…还都是一模一样的无痕迹的掏心……” “太巧了!”
科林沉声强调道。 瑞加娜转眼注视着他,喃喃道:“是啊,太巧了。”
丽莎,庇古,如果说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共同联系,或者说共同仇人,那只能是…… 她莫名想到刚才科林的推测。 “你说的的对,科林…菲尔无论如何都有嫌疑。”
瑞加娜吸了口气,站起身,“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将他抓来!”
她雷厉风行,就要带着卫兵往巡查处外走。 原本她是不会怀疑菲尔的,毕竟自己已经让卫兵调查过一次,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夫。 可现在庇古也死了。 如果是只是丽莎死去,那菲尔的嫌疑或许只有一成,可现在,这种嫌疑至少上升到了一半! “等等!”
科林却伸手拦住她。 “庇古,也是中级学徒。”
他不给瑞加娜反驳的机会,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相对于我们这种学派巫师,庇古作为一个野巫师要弱的多。 但稳妥起见,还是先去向弗劳尔大人禀告一声。”
受过系统教育的学派巫师和半路出家的野巫师,完全是两种概念。 就拿学习巫术来说,他们学派巫师可以利用以往学到的知识理解巫术背后的原理,做到收发自如,甚至推陈出新。 可野巫师往往知识体系不够健全,很难完全弄懂巫术背后的原理,也就很难将一门巫术彻底掌握至精通。 瑞加娜顿住脚步,看着科林,眉头微皱。 但又旋即松开,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的对,科林。”
二人来到弗劳尔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情况。 “…我知道了。”
片刻后,弗劳尔坐在棕红木桌后点点头道,静静思索片刻,又道:“我会和你们一同前去。”
“是。”
科林二人点头。 弗劳尔起身,朝门外走去。 但走到门口时,他脚步稍稍一停,心里有些疑虑。 ‘若真是血肉荆棘教,我一个人或许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是否要向红焰大人和普莱斯城主汇报?’ 他眉头紧锁,肥肉堆积之下,显得眼睛更加细小。 “怎么了,弗劳尔队长?”
瑞加娜开口询问。 “没什么。”
弗劳尔松开眉头,淡淡回道,继续朝前走去。 ‘眼下什么都还没有确定,贸然向红焰大人他们报告……不是明智之举。’ 他带着科林二人走到楼梯,正准备下楼。 却又摇了摇头,转身科林二人吩咐道: “你们在这稍微等我一会。”
科林二人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是静静地注视弗劳尔回到办公室。 * * * 一处昏暗的地下室内。 砰! 波文推开木门,一把掀开自己黑色的兜帽,望着前面坐在矮桌后的萨罗扬愤怒道: “死了一个中级巫师学徒!你是想让我们都暴露吗?”
“别着急,我的朋友。”
萨罗扬嘴角蓄起一丝微笑,语气舒缓,“整座岛上,能看到我主的猩红之雾的,除了我们这些虔诚的教徒, 或许就只有拉普那个腐朽不堪的老头…” “况且,我待会就会去采摘复仇之心,将猩红之雾收回,过不了多久,一切的痕迹都会消散。 到那时候,即使是拉普亲自前来,能看到的也只有菲尔普通的尸体。”
波文面色稍霁, 没有强化升华过的灵魂,的确无法感受到主的猩红奇迹… 但他语气仍有些冰冷,继续问道: “在这之前,复仇已经结束,你为何不及时回收猩红之雾?”
萨罗扬摇头,他声音稍上扬,用肯定的语气继续道: “菲尔的复仇,现在才圆满结束!”
萨罗扬转头注视着波文: “菲尔,从未怨恨过他的妻子丽莎。”
“即使……她抛弃了他,还掐死了年幼的孩子。”
他右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轻轻摩挲,用咏叹的语调轻轻述说: “菲尔,恨的是庇古,是巫师,是岛上高高在上的巫师大人!”
波文不言。 萨罗扬又轻笑一声,放下摩挲脸颊的右手,安慰道: “放心吧,我马上就会去收回猩红之雾…… 而且,往好的方向想,这一枚吸收了中级巫师学徒的复仇之心,可比得上上百枚普通的复仇之心……” * * 城西,贫民窟。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 一栋破旧棚屋中。 菲尔正躺在草席床上,望着棕榈叶棚顶。 或许摆满了晾鱼的木架,整个棚屋中充斥着海鱼的腥气。 但他早已习惯这种味道,夕阳浓郁的金色阳光从棚顶的破洞射入,照在他的身上,却不能为他带来丝毫温暖。 菲尔面色木然。 细看却能发现他死寂眼中的追忆、或者回味。 丽莎…… 他慢慢举起右手,似要抓住面前投射下的金色光柱。 …可光,又如何能抓得住。 唰。 下一秒,他那探向光的粗糙、黝黑的手掌在刹那间转换为由无形猩红雾气构成的狰狞利爪。 阳光却仍不受阻挡的照射而过。 菲尔的视线变得模糊。 丽莎。 丽莎——! 此刻是夕阳西下,晴空万里。 可他却仿佛置身于两年前那个风吹雨落的深沉黑夜! 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就是在四年前遇到了丽莎……美丽的丽莎。 美丽到,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竟拥有过的她。 而且,仿佛命运馈赠,丽莎和他在一起没几天,便有了身孕,为他带来了小布里。 他爱极了丽莎。 或许正因如此。 他从不让她做任何工作,自己每日天还未亮就出去打渔,一直到深夜才回。 那时生活虽然辛苦困顿,但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直到,那个梦魇般的夜晚来临。 …那天下午,他钓上了一只巨大的海鱼,趁着鱼还新鲜,连忙赶去市场售卖。 在夜幕完全降临时,他拿着一个大袋走回家,里面是丽莎喜欢的有玫瑰花纹的裙子。 他期待着丽莎惊喜的模样… 他满怀着期待回家… 见到的,却是空荡的棚屋,和已经失去温度的小小身影…… … “菲尔,到时间了。”
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菲尔一顿,放下手臂,翻身起床。 他站立在床边,用婆娑的泪眼望着走进棚屋的萨罗扬。 他走上前去,来到萨罗扬面前。 左手窗边透入的光,让他们的脸都割裂成光暗两面。 菲尔面色平静,泪水却不断涌出。 他从不恨丽莎… 他只恨这座岛屿,只恨那夺走丽莎的、高高在上的巫师! …只恨,他是个普通人。 半响后,他翕动着嘴唇,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问: “大人……我主真的会救赎我们吗?”
萨罗扬嘴角蓄起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静肃穆。 “当然,血肉平等,我主会救赎这座岛屿!”
他顿了下,咏叹道: “总有一天,血肉荆棘之主会归来! 祂是愤怒、祂是救赎! 无形的猩红之雾会将不灭的复仇之焰点燃, 不灭的复仇之焰会愤怒的烧尽整个世界! 而我们,都将在火焰中得到救赎……” 在这样的咏叹声中。 噗呲! 菲尔挥动无形猩红之雾组成的利爪,插入胸膛,将跳动着的火热心脏掏出,慢慢递给了萨罗扬。 然后靠着墙壁,滑落,坐倒在窗下。 在头颅低下,眼神黯淡之前, 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 望了眼床头放着的小骷髅头和…旁边那属于丽莎的银色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