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狸彻底恢复之后,帝如令带着那只迫害松狸的白鹤亲自到九霄峰请罪。
他一向热衷于养一些飞禽,关于他喜爱的白鹤对松狸犯下的弥天大罪,他深感愧疚,特此来请百里笙降罪。
“你要请求原谅的对象并非我。”
百里笙斜眸凝视着单膝跪地的帝如令,语气冰冷。
如果她连面前这人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也枉为上神了。
白鹤是他的珍宠,那件事即便不是他指使,也定然有他纵容之意。
只是如今证据不足,即使她能看穿他内心的虚伪,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何况还有那头凤凰替他说话。
再观帝如令,面对松狸,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委身自己向他低头,尽管头颅低垂,却始终没有弯下脊梁。
“笙笙,其实事情的起因还是要怪我自己,随便一本什么秘籍都去相信,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松狸似乎看出了帝如令的不自在,忙上前接话。
他虽遭逢巨大变故,险些丧命,但也因此获利,真就给他化形出来了。
银发蓝眸,身形瘦削却不失柔韧,长身玉立,是少年人独有的清俊飞扬。
整个人皮肤白净,唇若朱丹,齿如编贝,给人眼前一亮的脱俗之感。
松狸满眼真诚,拽着百里笙的袖口撒起娇来:“但是我也因祸得福了呀,帝君管理那么大的神界,有些事也是不可控的,但是我保证以后会更加小心,不让你担心啦。”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百里笙轻瞥松狸一眼,哼了一声,但方才的怒气却消散了七八。
再看向帝如令时,语气冷漠至极:“既是松狸的意思,我也不再追究,但你作为神界帝君,没能教育好自己的神兽,酿下大错,职务暂且交与宿鸢,你且自行禁闭千年。”
百里笙虚空掐住了那只挣扎中的白鹤,手上力道一重,白鹤瞬间被拧断了脖子,神魂俱散。
“记住,没有下次。”
她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想再多看帝如令一眼,责令他可以退下了。
察觉到不耐和警告的帝如令双拳紧握,黑色的瞳孔中翻滚着如墨的暗云。
几千年了,这位高高在上的上神大人终于对他展露强烈的情绪了。
却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因为她的一句话,心甘情愿跟她走;为了得到她的认可,他忍受白眼,辗转在众神身边,做着他自己都讨厌的工作。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多看他几眼?
他一直以为只要继续保持,更上一楼,终有一天会得到她的一个微笑,一个驻足。
抱着这样的奢望,他等了近万年啊。
这一切全在那只狐妖出现后发生了改变!
一只畜生罢了,竟能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她的在乎。
凭什么?
他不甘心,明明是他先遇见她的啊。
他怨,他恨,他要让那只畜生不得善终。
所以他故意让松狸捡到那本秘籍,暗示白鹤行凶,他自己为自己争取,他没有错!
白鹤死了,帝如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积压在心底。
既然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
凡人的寿命很短,百年已是极限,可千年对神明来说,不过眨眼。
百里笙一直以为自己这漫长的一生也就那样度过了,幸而捡回了一只贴心的小狐狸。
她爱他不惧世人眼光朝她奔来的勇气,爱他虽历尽人间苦痛却心怀朝阳,纯真灿烂。
更爱他不被名利欲望浸染的灵魂,和那从始至终面对她的那份干净的纯粹。
这样一块璞玉,即便不用精雕细琢,释放的光芒也能历久弥新。
他主动跳进她手心,怎么赶都不走。
惊觉岁月易逝,转眼已是新的年轮,唯有孤独的圆环棱角分明,让她每走一步,都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这就是你爱上他的原因?”
宿鸢并肩站在百里笙身侧,山川美景尽收了眼底。
“有什么理由不爱呢?”
百里笙语气中藏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深情。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松狸值得被爱!
宿鸢能感受到百里眼中拥有更多的色彩了,这些都是那只狐狸的功劳。
原本这是好事,可她心中却多了一抹苦涩。
以前她老是打趣这九霄峰多么的春和景明,犹如人间仙境,却唯独有了位冷心冷情不懂欣赏的上神。
现在这位上神终于领悟了,她却觉得美景也不过如此。
这里愈发春深似海,凤凰的火焰却快要被大雪熄灭。
仔细想来,她又有什么资格评判百里呢?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深陷囹圄,不可自拔。
一个越是处在谷底的人,就越是渴望一份纯粹的感情,恰巧,百里笙是幸运的。
“笙笙——”
松狸的声音由远及近,百里笙一转身便被扑了个满怀,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温声细语问:“怎么了?”
松狸仰着脑袋,绞着手指,委屈巴巴地扁嘴道:“我给你织的围脖被松鼠先生啃了一个大洞,不能用了......”
“那阿狸想如何?”
“赔!”松狸蓦地红了脸,“得让它赔我。”
光线照在他素净的脸上,清晰可见细小的绒毛,散发着洁白的光芒,也多了一丝狡黠。
百里笙假装不懂,牵起松狸的手径直朝着松鼠洞走去。
松狸却趁她不备,一下子变出了一条橘红色的,像尾巴的围脖,绕在了百里笙脖子上。
“嘿嘿,给笙笙织的礼物我才不会让其他生物碰到呢。”
他忽地凑近,闪烁着那双晶亮的蓝眼睛问:“笙笙,你喜不喜欢?”
“小骗子。”
百里笙轻笑,揽过松狸,在他额间印下一吻,趁他怔愣之际,低头吻上了那张微张的唇瓣,呢喃道:“很喜欢......”
良久,双唇分离,百里笙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直视松狸的眼瞳:
“但却没法与阿狸真正的尾巴相比。”
“啊!可是我只有一条尾巴,割下来就得光着屁股了。”
“那怎么办呢?”
“emm,等我修炼出第二条尾巴就分给笙笙一条好不好?”
松狸纠结,“不然我就只能无时无刻挂在笙笙脖子上了。”
百里笙点头:“不错。”
“不错?”
“嗯。”
松狸羞涩:“哼~”
一旁的宿鸢哭笑不得,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松狸身上的纯挚是帝如令所不具备的东西。
他背负太多,心思太重,所以啊,他永远都得不到百里的爱。
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肯回头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