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姑姑心下有些诧异，倒是极少见新帝的嫔妃会留心先帝嫔妃的去处。又听姜启颜说：“姑姑，我听闻生有皇子的嫔妃可以被接出去奉养，而无子嫔妃却要出家为尼。”
刘姑姑脑中念头一转，以为她在忧心将来，故笑道：“宫中的制度是如此。育有皇子的，可出宫荣养。育有公主的，可留在后宫陪伴太后。无子的，要么去守先帝的皇陵，要么出家为尼。”
“先帝嫔妃中，无子的已去往月照庵为国祈福。有子的嫔妃，还有楚王太妃和越王太妃尚未出宫。因两位太妃舍不得太后，怕太后在宫中寂寞，故特地请旨留在宫中，给太后作伴。”
自然，这是摆在台面上的说法。实际如何，各人心中自有揣测。姜启颜原先知道那两位太妃仍留在宫中，当时她以为是太后陛下用来制衡楚王和越王的棋子，如今想来只怕未必，或许棋子也心甘情愿。
在姜启颜看来，楚王和越王最有动机陷害谢家。戈焰给到的线索，均来自后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对先帝的嫔妃了解有限，刘姑姑或许能助她一二。
“姑姑，再同我讲讲两位太妃的事情吧？两位太妃与太后关系融洽，又有子女孝顺，有福气呢。”
刘姑姑拣了要紧的事说与她，最后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凭小姐的品貌，受宠是迟早的事。小姐养好身体，像两位太妃一样早日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在宫里可就有了指望。”
姜启颜笑了笑，“谢姑姑提点。”
当晚，姜启颜将木槿和蔷薇叫到面前，道：“叫你们过来，为的是我入宫的事。按例，我可以带两名贴身服侍的侍女入宫。木槿，蔷薇，我们三个自小一处长大。名分上，我们是主仆。可在心里，我早就把你们当做姐妹了。因而，虽然我心里大致有了安排，但还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她先看向木槿，“木槿，你愿意跟我入宫吗？”木槿毫不迟疑地点头，“小姐，我要陪你入宫。”姜启颜拍了拍她的手，“好木槿。”
她又看向蔷薇，蔷薇正眼巴巴地等着呢，“至于蔷薇，我虽舍不得你，但——我思考再三，还是不带你入宫了。我会跟娘说好，等你满了十五岁，给你备一副嫁妆，送你出嫁。”
没成想她这话直接把蔷薇说哭了，“小姐，你不要我了吗？”姜启颜哭笑不得，连忙哄她，“傻孩子，不是不要你啊。只是宫门深似海，宫女入宫后，要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我不愿拆散你和叶修。”
蔷薇只是摇头，“小姐，你进宫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只有木槿姐姐陪着你怎么能行呢？我行事虽不如木槿姐姐周全稳妥，可我懂医理。从前跟小姐一起看话本，话本里经常说后宫的娘娘们为了争宠互相残害，下毒下药无所不用。我入宫，可以护小姐周全的。”
“你跟我进宫，那叶修该怎么办？”姜启颜直接问道。
“他......”蔷薇一时语塞。她跟叶修青梅竹马，幼时由家里长辈做主定下了婚约，后又患难与共，得见真情。可他们能够死里逃生，全赖姜启颜仗义援手。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入宫前有些事情须跟叶修交代清楚，你跟我一起去。”姜启颜劝道，“蔷薇，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自己再想想，明天跟叶修好好说说？”
蔷薇含着眼泪点头，“小姐，我会的。”
次日用过早膳，姜启颜带着满腹心事的蔷薇去了缀锦阁。她先和叶修交代了入宫之后产业如何运作管理，以及如何协助查探谢家被害的幕后真相等几项事宜，最后指着蔷薇说：“我入宫，本不打算带她去的。可她不肯，你和她好好谈谈罢，劝劝她。”
叶修带着蔷薇去了隔壁的房间，甫一进门，蔷薇便哭着说道：“修哥哥，我对不起你。”
叶修在心内轻叹一声，回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泪，“薇薇，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两个的命，是主子救下来的。她将你带进府里，让你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又将偌大的产业托付给我，让我可以一展抱负。没有主子，哪来今日的我们？”
“所以薇薇，我心里纵有百般不舍，可我说不出劝你的话。”
蔷薇打了个哭嗝，睁着一双兔子眼看着叶修，“我就知道，修哥哥你能懂我的。其实除了舍不得小姐，我想入宫还有一个原因。”叶修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阿星？”
“是。”提及失散多年的弟弟，蔷薇的眼泪又崩了，“我们找了这么几年，阿星还是全无踪影。可我心里一直有强烈的预感，他还活着。当初家里出事，我们被发配为奴，阿星会不会是被送进了宫里？爹娘死之前，叮嘱我要照顾好他。可是我把他弄丢了，修哥哥，我一定要找到他，否则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爹娘？”
“修哥哥，你不要怪我。”蔷薇呜咽着扑进了他怀里。叶修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怪你？你去吧，宫外的事情交给我。”
蔷薇抬起头来，踌躇再三，还是忍着心里的痛，道：“修哥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宫。“你不必等我，如果遇到好姑娘，你不要错过。”
分明是舍不得，又强装大度说这么一番话，叶修笑道：“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已经在我面前了，叫我又去寻哪一个？”
“修哥哥，你真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还包着一汪眼泪的蔷薇心花怒放，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就往外走，“我们出去吧，不好让小姐等太久。”
叶修的怀里陡然一空，错愕之余觉着心里酸溜溜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又有什么用，在她心里不还是比不上她家举世无双的小姐？
姜启颜不知道因为自己叶修翻了醋缸子，听了蔷薇的最终决定后她对叶修郑重许下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好她，早日让她出宫跟你团聚，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