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天玄宿回来时，带了一碟梅子，还带了一碟糖糕。
梅子很酸，糖糕很甜。这两个凑在一起，秦非明一时间无言，他下意识咽下了本来要提起的话头，默默吃了几颗梅子，又低下头吃了一块糖糕。气氛很沉默，颢天玄宿换下了出外时的外袍，回头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吃糖糕的秦非明。
秦非明沉默的吃了两块糖糕，终于放下了念头，抬头看了一眼。
颢天玄宿忍不住猜他在想什么，秦非明擦了擦手，问道：“要歇了么？”
纵情了两天，秦非明一时间没那么昏头转向了，便不由去想——是不是以后都像这般？他动情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但是潮期缓和之后，顿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仿佛哪里不对劲。
要说的话，就是无所事事。
颢天玄宿下山去了，倒让他隐约松了口气。他在万渡山庄里慢慢品味浑身不是滋味的牵挂和惦记，念头时不时就会转到颢天玄宿身上去，神不守舍，直到颢天玄宿回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口气上来，他才察觉一日什么也没做成。
天元没有睡着。昨天他们纵情难禁，天一亮颢天玄宿下山去，秦非明心里憋着一口气，此时此刻，他一样睡不着。
烦躁了一刻，忽然涌起酸涩。秦非明下意识起来，捂住了反胃的一声，酸水涌到了喉咙又被咽下去，刺痛尖锐，颢天玄宿起来点了灯，倒了茶水，秦非明才接过去，微微一怔。
灯火暗淡，颢天玄宿竟然惊愕难定，秦非明想了一下，顿时道：“不是……”
“不是什么？”颢天玄宿喃喃道：“也许是……”
秦非明沉住气，摇了摇头，先喝了茶水。不是怀孕，他看颢天玄宿的表情便是这般，沉得住气的天元露出了惊愕和忧虑，坐在床边，等他喝过了，接过了茶杯。
不是怀孕，颢天玄宿回味过来——宋大夫才把脉开药，若是上个月，那就不会错漏。他一时不那么担忧，又隐隐浮起些了失落，轻声道：“明日请大夫来把脉，看一看如何。”
秦非明笑了：“也好。”
又是酸又是甜，糖糕又有油又是面粉，他心不在焉还喝了冷茶，有些反胃也没什么。但秦非明不打算说穿这些，太没意思了，他在意的是别的。
“若我真有了……”
颢天玄宿握住了他的手，定了定神：“你怎么想？”
秦非明接不住这个抛回来的问题，看向颢天玄宿，颢天玄宿微微抿着唇，神色沉寂，这沉寂刺痛了秦非明，他会怎么想——他会留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人，他很想要。
只是这想要，有多少是因为天元地织之间的吸引，有多少是不知从前的盲目，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我们何时成亲的？”秦非明道：“为何这些年你不知我喜欢吃什么？”
梅子他不喜欢，糖糕也不喜欢。把这两个凑在一起，自然是对他不熟悉。
他不觉得颢天玄宿是个粗疏之人，只能说他们大概并不怎么在一起，或是……关系并不如何。
颢天玄宿微笑起来，这句话太可爱了：“吾与你在一起太短了。”
秦非明怀疑的看着他，颢天玄宿很坦然：“至于成亲……还没来得及。”
秦非明一时绝倒：“没来得及？你还说什么道侣？”他的反应太大，颢天玄宿忍俊不禁，这样沉不住气的地织，好像在责问他，欺骗豆蔻少女，趁人无知，赚上山来。
“吾与你一见倾心，今生不存两意，至于成亲，何时不可？”颢天玄宿故意这般，秦非明一口气上不来，眉毛皱的死紧，颢天玄宿火上浇油：“你不记得了，当年吾在此处养病，是你深夜来访——”
秦非明忍无可忍：“别说了！”
颢天玄宿等他气消了一阵，道：“还要问么，吾知无不言。”秦非明忍不住扭过头去，喃喃道：“什么叫来不及成亲，既然……难道还没成亲，我就有了……只好耽搁？”
颢天玄宿摇了摇头：“那时你有不得不做之事，身不由己。”
秦非明很怀疑，看颢天玄宿好一会儿，颢天玄宿捏着他的手，只是微微一笑——那时候宁大夫和丹阳之事，激发地织一腔激愤，于是留书离开了万渡山庄。
这话不能说。
说出来，这一刻就要变味了。
秦非明没想到从前竟然是这样的，他和颢天玄宿算不得道侣，至少没有仪式。虽然对无知少女来说，仪式有和没有不影响感情，对他来说绝非如此——有没有成亲这一道，关系到许多，他一向看重这些。
正儿八经的成亲，很多事就尘埃落定。何况成亲能用多久功夫，没成亲，为何他还会和颢天玄宿弄出孩子来，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认真定下来？
颢天玄宿已经平静下去，气氛实在很好，他趁机说了想说的话。
“再过十日就是张真人的生祭，山上无聊，非明可要下山去看一看？”
他邀请地织一起下山去走走，秦非明还在暗自沮丧之中，闻言还是振作起来，山上呆得久了：“生祭？”
“是，会很热闹。吾与你从前，也曾在祭会上私会。”
“原来我们玩得这么大……”秦非明情不自禁又转回去，低声道：“别人是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
“若是他们知道，”颢天玄宿想了一想：“宗门……还有你的师长大抵不会轻易松口。”
秦非明道：“后来怎么松口了？还是一直没有松口？我还有家人师长，亲近之人么？”
到底还是问了出来，秦非明无暇后悔了，他看着颢天玄宿，紧紧盯着天元的表情。
颢天玄宿对此知道的不多，但他知道秦非明又在胡思乱想——一旦有些危机，秦非明就会忍不住怀疑他，会趁机做些什么。
“吾知道的不多，只知你有一个朋友，亲缘寡淡，素无往来，”颢天玄宿轻描淡写的说：“过些日子，你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