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你上次带我来过这里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
张诚伫立在大门之下,满是感慨。
刘萍也在张诚身旁停下了车。
看着菜市场的大门,那时的回忆,终于清晰起来。
“走吧,进去看看吧,就像你上次带我来一样。”
张诚抓住刘萍的手腕,轻轻引着她,迈进了菜市场的大门。
凌晨五点的菜市,很热闹。
刚刚走进去,张诚就听到了无数的吆喝声。
“昨天不是卖6毛钱一斤吗?今天怎么就涨价了?”
“老板,临时工多少钱一天啊?”
“现在猪肉不好卖了,都降价了,兄弟你就不能再多买点吗?我给你优惠些。”
“你这菜都烂完了吧?就这还卖一块钱一斤!?”
“老板,昨天的工钱还没给我呢。”
…
天还没亮,四周一片漆黑。
但这时的菜市,早就门庭若市了。
挤过人群,看着那吵吵闹闹的菜市场,喜欢清静的张诚,没有讨厌的感觉,反而很是怀念。
“我记得你以前告诉我,他们很多人凌晨两三点就来这里了。”
刘萍看着那些满头大汗,争抢着新鲜蔬菜的菜贩们,点了点头。
“嗯,他们必须尽早来菜市场进菜,要是一旦去晚了,就只能买别人不要的剩菜了。”
对于这些菜贩来说,菜的质量和摊位,对他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而这些,都是要靠抢的!
这个菜市是没有固定摊位的,菜贩子们必须要尽早赶来,才能抢到好的位置,这样一天才会有好的收入。
这个时候菜市场还远远没到正式开门的时间,但张诚已经在一些比较热门的摊位面前,看到有不少人用凉席占据了位置。
有些人坐在凉席上玩手机,有些人则在那里睡觉,还有些人在那里打牌。
而在他们的周围,就是一些泛着腐臭的烂菜烂叶,甚至偶尔还有老鼠路过。
看起来有些滑稽也很混乱。八壹中文網
但张诚不讨厌这个场景。
看着他们,张诚能深刻的感觉到,这些人,是活着的。
即便有些疲劳,有些困意,但却没有人露出绝望的表情。
没有人死气沉沉,没有人自怨自艾。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明天又该做什么。
这是活着的证明。
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你知道吗,第一次来的时候,我看他们为了抢一个合适的摊位,居然像小孩子一样相互咬打对方。”
“我那时觉得好幼稚,好搞笑。都是成年人了,就为了一个摊位,有必要这样丢人现眼吗?那时我还问过你这个问题呢。”
张诚叹了口气,轻笑一声,又继续说道:“你当时的回答,我现在都记得。”
看向刘萍,张诚认真的说道:“现在这个社会,哪个成年人不好面子?哪个成年人不想体体面面的生活?但是体面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那个只有三尺大的小摊位,承担着生活的全部重压,是一个家庭一天全部的收入来源!想要体面,那就只能承住重压,去争,去抢!”
刘萍神情微凛的看向张诚,此刻她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一些‘活着’的色彩。
这些话都是她曾经对张诚说的。
除了张诚以外,对这番话感触最深的,自然就是她本人了。
“我知道,你现在承受的压力,很大,也很绝望。”
张诚抓着她的手腕,边走边说。
“但就因此想放弃,向不公妥协,你不觉得有些对不起,曾经在这里,这个地方,把你拉扯大的萍大妈吗!?”
最后几个字,张诚近乎是用吼的声音说出来的。
刘萍听到那震耳发聩的声音,眼中的迷茫再也不见,瞳孔泛光,就如远处那晨曦的第一缕日光。
明亮而又清晰。
对呀,曾经她的母亲,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都能把她拉扯长大。
而现在,她正经历的这一切,和她母亲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
她如果现在放弃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的母亲,含辛茹苦养育她二十多年的萍大妈。
张诚停下脚步,看着菜市场门口,那把一头头猪从货车上搬运到摊位上的搬猪工。
四五百斤重的大肥猪,被一个又一个人,靠自己的背,一双腿,硬生生的搬运到50米之外的摊位上!
“刘萍,你说你母亲当年到底是持着怎样的毅力,才能每天三四点钟来到菜市口,和一群男人们争抢这‘背猪工’的生意?”
“一百多斤的人,怎样才能做到一早上背三十多头四五百斤的猪?还连续坚持了好几年!?”
刘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早已泪流满面了。
她母亲当年为什么拼命?
她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为了帮她报补习班,好让她考上好的学校。
不就是为了让她吃好穿好,不让她这个小女孩受委屈。
不就是为了向生活抗争,让以后的生活过得更体面。
背猪工的工作累吗?
很累啊。
超出体重四五倍的猪肉,把萍大妈的腰压得再也挺直不起来,两腿的膝盖甚至都因此落下了再也治不好的病根。
然而。
很多男人也不太愿意接受的工作,萍大妈却因此很满足。
她说过。
“妈妈不累,靠体力活我就养活了我们母女俩,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她没有向生活妥协。
因为责任和担当,还有那伟大的母爱。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在这里工作的人,很多人的情况都不太好。”
张诚环顾四周,看着那在凉席上睡着,穿得有些脏乱,有些破旧,好似乞丐的人。
“他们有的人把身份证卖出去,给公司当法人,惹了一堆的麻烦。”
“有的欠了几百万的高利贷,无处可去,孤家寡人。”
“还有的跟你一样,惹了不能惹的人,偌大的城市,不再有安身之处。”
“但是你看他们,这不还是在努力的活着嘛。只要活着,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张诚说完最后一句话,看向刘萍,很认真的说道:“更何况,你这不是还有我嘛。”
“金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