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天了,还没找到?”
男人烦躁地摁灭指间夹着的半根烟卷,隐在烟雾里的表情沉闷得可怕。
倒是挺有能耐的。 == 又是一个给小姑娘辅导完功课的晚上。 “你们作业怎么布置这么多。”这话说出来,好似印期才是那个拥有一大摞课本加习题册的初中学生。
“那得问老师去。”“现在小孩可真是不容易,哪像我以前,天天玩。”
印期习惯性掏口袋找烟,摸到丝滑的布料触感才惊觉自己现在是在家里,不能抽烟。
细儿目睹了整个过程,看出印期放下手来一瞬间的失落,忙跑去厨房端了先前洗好的小柿子送到他面前,笑着问道:“印哥哥上学的时候不写作业吗?”“写啊,但是我不记得了,就知道自己天天玩的事。”
“至让哥哥呢?”
说到这印期可来劲了,匆忙咽下嘴里的红果果,说:“当然是拉着一起玩了,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捞蝌蚪,都没少干。”
“蝌蚪?”
“是啊,你没见过吧?滑溜溜的,摸着可舒服了。”
“听起来好恶心。”
“你那是没体验过,哪天有空带你去玩玩。”
“去你玩过的那条河吗?”
“玩过的河.....”印期小幅度抬了下巴,似在沉思,“也是。好些年没去看看了,不知道什么光景,等着至让回来,咱抽个时间去看看。”
“好啊。”
轰隆~轰隆隆~外边突然响起的雷声把两人都吓起了个哆嗦,“就知道这雨快下了。”
印期起身去关窗。
还好明天周末不上学。 “收拾收拾睡觉去吧。”== 别看沈至让那小子一副文静书生样,那疯起来比谁都厉害。印期一开始只当人端着架子不同他玩,后来熟了,可倒好,两个猴儿找对人了。 天上窜完地上窜,三天两头被家里骂,那日子可是一刻也不消停的。 印期在树荫底下啃着甘蔗同沈至让抱怨上次捞的蝌蚪都变出来青蛙晒死了。 “你自己没看好,多少小生命啊。”
沈至让有点心疼,那些蝌蚪少说也有二十条了。
“是它们乱跑。”“再去抓些来?”
“走!”
正值酷暑,凉凉的河水就是那最耀眼的存在,从桥头石阶上下来开始,沿河这一遛边儿都是人,其中女人和小孩儿居多。 女人多是来洗衣的,小孩儿嘛,那肯定是来玩的。 要说这河水真是清澈得不像话,浅水处的河里有个啥,那是瞧的一清二楚。七八岁样子的小男孩正在水里拢着条小草鱼慢慢合手,突然间四只脚丫子就飞了过来,外带起一捧水溅到了脸上,“干什么啊!”
他气得大喊,那两人愣是没听见,大跳大蹦着淌水儿跑远了,看来只是路过。
到底是小孩子,这没被搭理上,小男孩只噘噘嘴,又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心只顾蝌蚪的两人因为是小跑着过来,热得要命,只想赶快进了这河水里凉快一番,压根就没注意到那小孩。正是爱玩的年纪,半大小子们只顾得上自己疯闹,那还听得人说话。 “慢点慢点。”印期终于是累了,喊着沈至让要停下来歇一歇。
“怎么啦。”“别光顾着跑,咱得低头找找。”
“还不到地方呢。”
“这肯定也有。”
“这边水深,不好找,我们还去原来那地儿。”
“水深了有鱼,抓个鱼不好?”
“先去找了蝌蚪,回来再抓鱼。”
沈至让不听人诱骗他,话说完了就继续往前走,只是想必也累极了,步子慢下来许多。
“等下次下雨还到小亭去玩蚂蚁啊。”“不去了。”
“怎么啦?”
“上次去身上淋透了,我妈回去骂了我好几天,还罚做数学题了。”
“啊~” “你知道我妈当老师,我在家也跟上学一样的。”
“没事没事,上次淋雨我也感冒了,这下正好都不用去了。”
等到了地方,身上的疲劲儿也消个差不多,印期正挽了袖子下水捞蝌蚪,却不想有人一直在推他: “印哥哥,起床了。”
干什么呀,我捞..... 迟到了!靠!印期一屁股坐起来,作势就要跳下床去。 “不晚,今天是周末。”
细儿及时制止了他。
“那你喊我。”人往后一倒,又是软乎乎的床,”我再睡会。“
“可是都已经十一点了。”“十一点怎么啦,好容易周末!”
真舒坦啊,印期仰面躺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眯眼瞅着穿戴整齐的细儿,在心里感慨年纪小的好处,”干嘛。“
“至让哥哥今天回来。”“他什么时候说的?”
“写信说的,刚有人送过来。”
细儿递上来展开的信纸给印期。
“这怎么还写上信了。”印期又坐起来,念叨着接过来看,完整的四方纸张上只三个字:午时归。
“你刚说几点了?”“十一点。”
“哎呦,得快点了,去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
“去机场吗?”
“对。”
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瞧这瓦片色的厚云层,还是场大雨。今天不宜出门。印期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说来也巧,两人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见到了走出机场大门的沈至让。 “至让。”
“至让哥哥!”
“你们怎么来了。”
沈至让感到很意外,这两人怎么出现在这。
“来接你啊。”印期拍了他一下,“不是我说,你小子真会玩,还搞写信那一套。”
“什么信?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
“不是你让人送的信吗,失忆啦。”
沈至让预感事情不妙,笑都没笑一下:“我没让人送信。”
“啊?”
“信在哪,给我看看。”
他在说这话的同时视线扫过周围一圈,试图找寻些什么。
“扔家里了。”“那回去再看吧。”
沈至让最终将目光定向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摆手示意身旁两人跟过去,说:“看这天像是要下大雨,我们快些走。”
杜若这次来墓园带着的是一枝向日葵,明亮的黄色,热烈而又温柔。 “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她说,对着墓碑上的年轻女孩。
铃...... “申申。”杜若接起来。
“酒吧临时通知今晚加班,我不能跟你一起了。”“没事,我们改天再约。”
“那你早点回家啊,我看这天色不太好。”
“好,不用担心我,你快去忙吧。”
“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
空气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土堆一般的颜色,风杂乱无章地到处盘旋,杜若直视前方的瞳孔渐没了焦距,晃晃悠悠地就要往斑马线上踩,“别去!是红灯。”
一只手及时拉住她。
紧接着,鼻梁上落了湿,杜若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伞柄,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