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彩云姐姐。”正房门前,一个奴婢匆匆过来,福礼道:“彩云姐姐,娘娘房中的暖炭向来是夏竹姐姐与彩云姐姐安排,如今房里阴冷,奴婢不知该燃多少炭才合适。”
彩云怔了怔,顾苏落房中的暖炭确实是她跟夏竹负责。
不仅是暖炭,因为涉及到顾苏落的安全,房里的一切物什都是她跟夏竹安排的,就是百合莲子平日也很少接触。
彩云回头对顾苏落福了一礼:“娘娘,奴婢先去把炭暖了,你且在房中等等。”
随顾苏落回来的只有彩云,因是年节,顾苏落允了百合跟莲子一起在刘员外的宅中守岁。
顾苏落笑点了点头:“你慢些,不着急。”
“是。”彩云福了一礼,匆匆退下。
军府被布置得喜庆,窗门都贴着窗花,房梁之下挂着好看的红灯笼,将原是暗沉的院子照得透亮。
许是今夜无雪的缘故,顾苏落竟觉今日没往日那么冷。
待四下无人,顾苏落这才受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冷气从她嘴里呼出,她轻掩了掩,迈步就想要推门进房。
然而,小手才搭在门边,却是一僵。
只见正房的门竟留了一条缝隙,夏竹几个伺候她那么久,可没有这么粗心的时候。
突然间,她又想到方才出现的婢女,难不成她是故意过来支走彩云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婢女确实是府里的下人。
是她疑神疑鬼了?
顾苏落拧了眉,忍不住连呼吸都摒了摒,她轻轻推开房门,微一迈步,便发现这房中暖如春日,哪里是没有燃炭的样子?
微一抬眸,心口顿时一震。
借着炭火的那丝丝亮光,顾苏落就看到床沿边上跪坐着一个人。
只见他的上半身已经趴在了床上,银色的铠甲散着一丝银辉,一头墨发倾泻而下,熟悉的身影让顾苏落惊讶的张了张嘴。
她轻手轻脚的将门掩上,点了房中的烛台,这才有些不敢相信的走过去。
果真是萧铭玉!
多日的思念在瞬间席卷全身,一抹情绪从喉间上涌,只见他就这么半跪的趴在床沿边上睡得香甜,修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覆了一层阴影。
呼出来的气息均匀得顾苏落根本不忍心打扰。
她有些激动,却又不得不克制这份激动,生怕发出了一丝声响扰了他休息。
他的墨发,因连日的征战再次被血凝结到一起,高挺的鼻梁之下,是勾勒得恰到好处的轮廓,如是天工雕琢的一般,叫顾苏落看着完全挪不开眼。
到底是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庞。
“……”似感觉到了一般,萧铭玉轻拧了拧眉。
顾苏落忙缩回小手,怔怔地眨着眼睛:“醒了?”
只发出了两个气音,顾苏落根本不敢开腔。
却见萧铭玉只深吸了口气,又沉沉睡了过去。
“……”顾苏落抿唇,轻轻的坐在床沿边上,忍不住一声轻笑。
萧铭玉叫人传话,说会在春节的时候回来一同过年,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不曾想他当真赶回来了。
顾苏落把小手覆在他的脸上,那细细长出来的胡渣摸着有些扎手,却叫顾苏落有些爱不释手。
如今冬季,连夺漠北三城,定是又冷又饿,也不知他吃了没。
这么想着,见他身上铠甲未褪,又以这样的姿势睡着,定是不舒服。
顾苏落起身,想要将他翻过来,先把他这身盔甲脱掉。
然而,伸手翻了一下,没翻动。
“……”顾苏落眨眨眼,又使了些劲儿,依旧没翻动。
原是想着动静太大担心他会醒,如今看来是不得不闹些动静了。
念头一落,顾苏落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嘿”的一下……
纹丝不动!
“……”
萧铭玉这么重的吗?
不对,应该是说他这身铠甲重?
顾苏落一时有些懵,不然,还是把他叫醒算了。
可那声唤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肯定是累极了才会睡得这样沉,顾苏落紧了紧袖中的拳头,再次上手做好架势,唤道:“小地瓜,来,帮帮忙。”
‘no。’
“帮一帮!”
‘no。’
“快点!我翻不动!我让你当孩子的干爹!”
‘……’
话才刚落,顾苏落的小手突然就被握住,顾苏落心头猛地一悸,就见萧铭玉笑意盎然的抬了玉眸:“那可不行。”
他们的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认别人做干爹?
“……”顾苏落瞪圆了双眼,猛一松手:“你怎么醒了!”
“不对!”顾苏落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气呼呼的猛摇了摇萧铭玉:“你早就醒了!你是在捉弄我!”
“噗。”顾苏落模样可爱,逗得萧铭玉忍不住一声轻笑,吐了两个字:“惊喜。”
他是刚好在酉时刚过时回到军府的,回来后听人说顾苏落去了宅院吃团圆饭,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便想着在军府等她回来。
房中的暖炭是他点的,外面的婢女听到房中有动静进来查看,被萧铭玉要求在顾苏落知道前先保密。
这才有了方才婢女支走彩云的那一幕。
只不过,虽有心给顾苏落惊喜,却也实在是累极,他微一翻身,将顾苏落一把抱入怀中。
“啊!”顾苏落轻呼:“你身上的铠甲好硬!硌得疼!”
“唔……”萧铭玉将头埋在顾苏落身上,贪恋的吸了一口,像是给累极的身体补充着能源一般,好一会儿才将她放开,玉眸带了丝笑意:“我该换身衣裳再回来。”
只是路途遥远,不是他不想换,而是没办法换,若换了,他就真赶不上在年节前回山梁了。
萧铭玉眉间疲色明显,顾苏落没好气的跪坐在地上,伸手解了他肩膀的铁扣,只听‘卡嗒’一声,厚重的铠甲顿时半挂在他身上。
说道:“虽说想与你一同过节,但也怕你累坏了,下次不必这样赶着回来,来去我就在此,也不会跑了去。”
萧铭玉弯了玉眸:“是。”
顾苏落看了他一眼,虽然应了,但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她伸手到另一个肩膀把扣子解下,只听“嘭”的一声,铠甲重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