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市地处江南地带,寻常也总爱下雨。
但跟南华不同,庆市的雨带了几分绵软温柔,难停歇,却不急促,适合观赏。
闻珩回酒店之前,跟商业合作伙伴在听雨阁吃饭。
听雨阁开在临河沿街的地方,是个古色古香的宅院,很有雅兴,潺潺河水声,沿河畔回廊不曾断绝。
老板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也惯会营造气氛,弄了个自动化的水车在青瓦房顶,即便不下雨的天,也有水流沿着瓦顶沟壑绵绵落下。
水流嘀嗒,落在屋檐下特质的竹瓦沟渠回流,就像雨打芭蕉。
闻珩从前是喜欢听雨的,也喜欢下雨的时候把手伸到雨里,让雨淋湿手指。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冷白皮总透着些清冷的病态感,却又带几分禁.欲的诱惑。
尤其是,被雨淋湿,沾上点点水珠,悬在指尖缓慢滴落时,总让人觉得,他不是赏雨的人。
他应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弄风云的掌控者。
呼风唤雨,全凭他乐意。
原本尤语宁到庆市时,雨是停了的,夜很寂静,此刻却又感觉雨好像重新落下。
明明在关着窗的酒店里,却听见下雨的声音。
六月中下旬的夏季潮湿炎热,让人脸颊都滚烫起来。
尤语宁埋在闻珩颈间,清澈的杏眸里兜了一汪水似的湿润,叫人看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劲来。
眸光有些涣散,搂紧他脖颈还不够,细细的手指无着无落地扒着他后背的白衬衫,抓出乱乱的折痕。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在沙发上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响声,急切又叫人觉得心烦意乱。
“电话……”尤语宁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娇娇嗲嗲带了难忍的哭腔,“接……”
“你接。”闻珩在她颈侧亲了下,“乖点儿,我手没空。”
尤语宁怀疑他故意的。
她不要接。
她不接,闻珩也不接,那手机就一直响,边响边震动不停,吵得人心很乱更难耐。
闻珩这人总是带着点恶劣因子在身上的,也比她能忍,见她不接,轻轻咬她耳朵,像是好心提醒,声音低沉缓慢又磨人:“不接的话,他们会打三次,三次都不接的话呢——”
坏孩子恶作剧般低笑:“他们是有房卡的,会直接进来呢。”
“……”
尤语宁真的很想咬死他。
但那手机已经开始响第三次。
想着他说的话,真是有被吓到,只能攀着他的肩头探身去勾他的手机。
这动作叫人一瞬间目眩神迷,勾到手机的同时大脑神经一跳,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仰着脖颈,闭上眼克制着差点叫出声的冲动,边凝聚心神缓息边在心里想——
他手指也太长了。
第三次手机铃声即将响过,尤语宁不敢再分神,划到了接听。
标准的客服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您好,闻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门外,请问您方便开下门吗?”
尤语宁握不稳手机,也不敢说太多话,只勉强尽量正常地发出声音,言简意赅:“放门口。”
电话那端的人应该是愣了很短暂的一瞬,但良好的职业修养使得她很快回过神来,微笑着应到:“好的,那就给您放门口了,请尽快取用。”
说完,低声嘱咐旁边的人:“就放这儿。”
尤语宁头一次,连谢谢都没顾得上说,迅速挂断电话。
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被她丢开,偏偏闻珩还恶劣地动了下,贴着她颈侧轻笑:“你怎么不讲礼貌,谢谢都不说。”
“你、你快点儿……”尤语宁咬牙忍着,额头浸出汗,“饿了。”
-
酒店准备了不少吃的,每样都用精致的碗碟装着,放在推车里。
闻珩洗了手,出去把车推进来,尤语宁见他原本整洁干净的衣服裤子多了些狼狈的痕迹,别开眼不再看,叫他去换。
“哦,你弄的,还嫌弃?”
闻珩把吃的都拿出来放好,自己低头一看,也挺乱,在她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去洗澡。
“你先吃,也可以吃快点儿来浴室找我——”
“我们可以继续。”
尤语宁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也饿了,不答他的话,低头只顾着吃东西。
大概是因为按照闻珩的标准来做的,味道很不错,吃着赏心悦目也合胃口。
吃到一半,没那么饿了,就开始想别的事情。
怎么一见面,她就想跟他亲密接触。
明明只是想来看看他的。
真的很不知羞。
闻珩洗澡不算久,出来时尤语宁刚好吃得差不多,正在收拾剩余的东西。
“吃好了?”
“嗯,还挺香的。”
闻珩换了身浅蓝色的夏季睡衣,看起来很清爽,衬得他整个人有种慵懒的贵气。
此刻正在擦头发,忽然想起什么,问她:“你东西呢?”
尤语宁把吃剩的收到垃圾桶里,声音也有点懒懒的:“在楼下房间里。”
闻珩见她那样就知道她吃饱喝足犯困了,铁定是这一路没睡好,伸手让她给房卡:“房卡给我,我去把你东西拿上来。”
尤语宁转身在沙发上找了下,找到那张房卡给他,眉眼低低地垂着,没什么精神。
“怎么累成这样。”闻珩蹲下来,大拇指指腹在她额头上摩挲两下,“一夜没睡呢?”
“嗯。”尤语宁享受他这样亲昵又不带任何情.欲的抚摸,闭着眼脑袋直直往他手里倒,“你不在,我一个人不敢在车上睡觉。”
闻珩凑近了看,她原本化妆遮住的眼圈下面那一片乌黑,因为刚刚流汗而看起来明显些,心很软,凑上去亲亲她眼角。
“怎么这么傻啊尤语宁,就不能等今天的航班吗,白遭罪。”
“我就是很想你,想立刻见到你,我一个人,坐着难受,我待着很难熬,看不见你,也没人陪我睡觉,我想跟你说话,却只能隔着手机,还要等你忙完才行。”
“我不想这样,所以我请了假,来找你,就想你抱抱我。”
尤语宁鲜少这么示弱,也几乎不会这样直白地表达喜欢和想念。
闻珩听着很不是滋味,蹲在地上把她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轻蹭,手掌心慢慢地安抚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极尽温柔:“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
尤语宁闻着他身上的沐浴露清香,很踏实,很有安全感,让她很想睡觉,却又怕睡醒来不见他。
“你可以帮我洗澡吗?我好困,不想动了。”
“那我得先下去把你东西拿上来,要么,你穿我的,明天再去拿?”
尤语宁“嗯”了声:“那我穿你的吧。”
“行。”闻珩把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头发洗吗?”
“不用,我刚刚下车后已经洗过了。”
“好,你睡吧。”
“嗯……闻珩。”
“我在。”
“我爱你。”
“我也是。”
闻珩已经帮她洗过很多次,大多数时候都是事后,她累得完全没力气,整个人跟昏睡过去似的,随他摆弄。
这一次却显得格外纯情,帮她洗好就抱着放回床上,开着空调,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看她睡觉。
她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睡着觉也要抱住他一只手,像怕他跑了。
闻珩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人这样依赖。
而这个人,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那一个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是需要自己费心费神劳心劳力地去照顾一个人的,却又会让人觉得如此满足,内心十分安宁愉悦,恨不得一刻就是永久,想要陪一个人地久天长。
在遇见她之前,他是一个完全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受尽偏爱的那一个,甚至算得上乖张,不是那种会去照顾一个人的人。
但喜欢她以后,好像一切都无师自通。
他学会让步,学会去照顾一个人,学会对一个人温柔耐心。
闻珩轻轻地在她旁边躺下,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与她相拥而眠。
-
睡得太早,翌日一早尤语宁就自然醒来。
一睁眼,看见闻珩安静的睡颜,还有种梦未醒的错觉。
睡着后的他散去平时的所有张狂和戾气,看起来很温柔,让人很想靠近。
腰间还搁着他的胳膊,很有重量的踏实感。
尤语宁凑近,在他鼻尖上亲亲,依偎进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继续睡。
闻珩却醒了,滚烫掌心熟门熟路地去到想去的地方。
直到感觉到他手的温度,尤语宁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什么。
“……”
居然只穿了件他的白衬衫,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衬衫很薄很柔软,透出他手的形状,甚至能看清他手指是怎样弯曲的。
过了会儿,扣子散了,他低头,埋进她怀里。
尤语宁没办法忽然他带来的感觉,只能抱着他的头,尽量不吭声。
过了好一阵,尤语宁意识涣散地问:“你今天不去工作了吗?”
“下午去。”闻珩俯身,抓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按在床单上,指尖泛红,“上午没空。”
尤语宁想着这会儿也还早,好奇他上午有什么事:“你上午要去干嘛?”
“你。”
“……”
求求你正经点吧。
又过了一阵,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
尤语宁瞬间想起昨晚在沙发上发生的事,整个人都很不自在,无意识地动了下。
闻珩闷哼了声,按着她细颈凑近她耳边,低哑的嗓音带着热气:“你想弄死我啊。”
“……”
“松点儿。”闻珩拍拍她胳膊,没停,却探身拿起手机,接了电话,“李总,早上好。”
尤语宁:“……”
他居然还敢接电话?
“嗯,知道,行,我让助理发方案给你。”
闻珩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按着尤语宁,明明做着最失控的事情,语气却一本正经。
尤语宁记着他昨晚故意让她接电话的事,坏心眼地想报复回去。
想了想,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挠他压着她手的那只手手腕。
闻珩差点儿没忍住哼出来,只发了个短促的音,低头瞪她,警告的眼神。
跟电话里的李总就长话短说:“行,上午有事,下午见。”
三言两语说完,手机随便一扔,饿虎扑食地压下来。
“真是馋着你了,欠收拾呢。”
尤语宁推他,被他把两只手都钳制住,压在头顶上方。
“我饿了。”
“这不是正喂着你。”
“你不要脸闻珩。”
“要那玩意儿有屁用。”
“你粗.鲁!”
“你不也挺享受。”
“……”尤语宁还想骂他,声音却断断续续不成调子,“你、你、你……”
“你出去……”
闻珩吻她,堵住她声音,吻得她再没力气骂他,才低低笑了:“你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