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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下雨(1 / 1)

十二月上旬,尤语宁接到程佳梦的电话。

任莲去世了。

初听见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尤语宁有些恍惚:“别骗我了。”

程佳梦冷笑:“是真的,你要回来看看就看看,不看也没人管你,我通知你一声就算是仁至义尽。”

挂断电话,尤语宁坐在工位上发了会儿呆。

已经不太记得清,上一次见任莲是什么时候,但却好像清晰地记得她的脸和声音。

不知道算不算难过。

只是觉得,世界好像短暂安静了几秒,而后喧嚣入耳,内心有一瞬间是空的。

接到电话是下午,还有两小时下班,她请了假。

她觉得她应该打电话和闻珩说一说,但却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这个她曾经最爱也最恨的女人,给了她生命却又抛弃她的女人。

她对她的感情复杂到自己也分不清。

好像世界上的恨大多因爱而生,太爱一个人到最后,总归难免生恨。

她去了花店,精挑细选,买了一束白色的花。

-

时隔半年,再次踏入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几个姨姨和舅舅都在忙前忙后地操办,单元楼下摆着一排花圈,任莲的照片放在中间,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很漂亮。

尤语宁没有上楼,走到那一排花圈面前,看着任莲的照片,好一阵,放下手里的那一束白花。

她转身,并没离开,躲在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

等了很久,终于看见尤语嘉。

尤语嘉比上次见瘦了很多,哭得很伤心。

尤语宁安安静静地躲着,直到听见舅舅和姨姨们讨论完尤语嘉的去处。

有人建议把尤语嘉送到她这里来。

托之前南华一中百年校庆的福,现在这些亲戚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也一致认为她吃穿不愁很有钱。

他们认为她总归是心软的,尤语嘉又是她的亲弟弟,现在只剩他们俩相依为命,她不会不管。

有人提议把尤语嘉送到尤启年那里,说尤启年现在也很有钱,尤语嘉毕竟是他的儿子,还没成年,他不管也要管。

更何况,尤语嘉是个儿子。

小舅说,不管是丢到她这里还是尤启年那里,他们都不会真心对待尤语嘉,尤语嘉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提议把任莲的房子卖了,平分到几家,大家轮流抚养尤语嘉。

平常团结一致的亲戚们因为各持己见而争论不休,到最后也没个定论。

只有程佳梦最清醒:“把嘉嘉送到他爸那里吧,房子给他留着。找宁宁根本不行,闻家的人真招惹得起吗?没一个吃素的。”

听到这里,尤语宁转身离开。

-

已是深冬,晚上六点钟的光景,天色昏昏暗暗,夜幕将近,风是凉的,空气里有加小米辣的关东煮的味道。

尤语宁没有从每次走的那条坡道上回去,而是沿着前面鲜少走的那条路走。

她很想知道,高二下学期期末,闻珩每天晚上护送她到家以后,要从这条路走到哪里,才能踏上回家的路。

这条路上,有什么样的风景。

老城区的房子低矮,道路破旧,店面都泛着陈旧感,此时纷纷亮起灯,还在延续白天的生意。

尤语宁走上一条不算宽阔的老街,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已成枯枝败叶,一片萧索荒凉的景象。

高大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照得枯枝败叶逢了春,泛一小片的绿。

尤语宁停下,抬头看那片绿色的梧桐叶。

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只是因为路灯灯光照着,所以它们看着才呈现出一片绿色。

真神奇。

万物枯寂的冬夜,因为一盏灯,枯叶仍犹在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显示是闻珩。

尤语宁接听,闻珩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清晰动人地落在耳边:“干嘛呢不回家,等你吃饭,给个地址我去接。”

初冬的风好凛冽,刮在脸上冰冰凉凉地疼,让人眼睛都想哭。

她转身朝前走,手机捂在耳朵边,边走边回头看那棵梧桐。

街角商店在放那首《爱人错过》。

原歌词第一句是“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只是你忘了”,各大软件的原唱版本第一句却都是错的“你肯定”。

尤语宁低头看路,弯唇笑:“闻珩,你信吗,我在冬天看见了春天。”

她拿下耳朵边的手机,拍下那颗梧桐。

很多很多时候,她在想,一开始喜欢闻珩的理由。

而就在刚刚,她找到了——

万物枯寂,是冬,而你在我身边,似明灯点亮我,我是,冬日里绿意盎然的春。

故事开始的那个寂寥冬夜,我遇见命中注定的春天。

-

十二月月底,南华一中迎来一年一次的元旦迎新晚会。

因为今夏《十年冬》大爆,以及《你听》第一季总冠军的名头,尤语宁收到新一届的学生会干部们的再度邀请,盼她重返母校,共襄盛举。

负责跟她接洽的是新一任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跟她曾经同样的职位,拥有甜美声音的女孩子,叫许昧。

许昧言辞之间情真意切:“学姐,今年是您上一次举办元旦迎新晚会十周年诶,多有纪念意义!”

尤语宁恍然间一算,竟真的匆匆已经整十年。

她应下邀请,说希望能准备一架钢琴,她想单人弹唱一首歌。

学妹开心答应,问她要唱什么歌,先列一下节目单。

“《oceanside》。”

“好的。”学妹一边记下歌名一边闲聊,“挺老的一首歌,十几年了吧?不过还挺好听的。”

“能多给我一张前排观众席的票吗?和我挨着。”

“没问题呀,是要带男朋友吧?我知道!闻珩学长!”

尤语宁笑:“是。”

-

元旦迎新晚会那天,尤语宁跟闻珩提前出门。

闻珩倒着车,边看后视镜转动方向盘边笑:“吃软饭的感觉,还挺爽。”

尤语宁觉得好笑:“什么呀。”

“沾你的光,还有机会回母校参加迎新晚会。”闻珩挑眉,“还挺荣幸,时隔十年,又能看你表演。”

尤语宁转头问他:“闻珩,你是因为那首歌喜欢上我的吗?”

“忘了。”

他不想说,就总说忘了。

尤语宁不再问他,转头看向副驾驶的窗外。

才下午五点,天空一片阴暗,外面街道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落叶打着旋儿地往天上飞。

尤语宁趴在窗玻璃上,有些走神,声音低低的:“今天,会下雨吗?”

“怎么?怕下雨?”

“没有。”尤语宁摇头,弯唇笑了一下,“我现在,很喜欢下雨天。”

“那倒是,一到下雨天就能见着我,可不盼着下雨么?”

“自恋狂。”

“那我挺牛。”

“怎么说?”

“鲁迅先生写《狂人日记》,我呢——”

闻珩拖着调子,尾音拉得很长。

“你怎么?”

“狂珩日宁。”

“……”

闭嘴吧。

-

十年后的现在,南华一中的元旦迎新晚会比十年前更盛大,迎宾一路从校门口排到大礼堂。

到了礼堂外尤语宁才发现,秦易安也在,跟个女孩子站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女生一抬头看见他们,连忙笑着招手,跳起来喊:“学姐!这儿!”

尤语宁挽着闻珩的胳膊走过去,才知道原来这个女生就是跟她联系的那个,新一任的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许昧。

秦易安主动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又伸出手要跟闻珩握一握。

这次闻珩倒是很给面子,很认真地跟他握了手,嘴角带笑,语气还是那副懒散的调:“学长好。”

秦易安笑得更甚,叫他们先进去坐。

“你不进去吗?”尤语宁问。

秦易安指了指一旁的许昧:“她的部长临时有事,我在这儿帮忙顶一会儿,你们先进去。”

许昧长得很乖,又是十六七岁正青春的年纪,笑起来一口小虎牙,元气满满的甜。

她把两张早就准备好的票给尤语宁:“学长学姐,照顾不周多担待!”

-

尤语宁跟闻珩进去按照票找了位置坐下,晚会还没开始,大礼堂里放着音乐衬托气氛。

负责组织这场晚会的学生会干部干事们跑来跑去地忙,青春洋溢的感觉。

没坐太久,晚会开始。

先是开场秀调动气氛,随后才是主持人上场讲一些官方的套话之后邀请校领导上台讲话,接着便是节目表演。

很惊喜,每个节目都很不错,看得出有用心。

尤语宁那首钢琴曲被排在很后面,许昧当时跟她商量过,说留在后面当半个压轴,问她介不介意。

她都无所谓,本来也是来玩的。

距离尤语宁上场还剩下一个节目时,许昧特意发了消息过来,问她现在要不要准备去更换服装。

她是自己带了一套和十年前表演时穿的那条白裙子差不多的白裙子来的,给许昧回了消息后就熟门熟路地去了更衣室。

主持人上台,对上一个节目做了漂亮的总结夸赞之后,开始了下一个节目的报幕——

“接下来这个节目我想大家一定都会非常期待和喜欢。暑假大爆的广播剧《十年冬》女主角cv,《你听》第一季总冠军,游鱼睡着了老师,南华一中毕业的尤语宁学姐,将为我们带来一首单人曲目《oceanside》,让我们掌声有请!”

台下爆发猛烈的掌声和尖叫,闻珩翘着腿懒散坐着,一双深情的眼眸温柔含笑,只静静地看向台上。

复古玫瑰红的幕布渐次向两边拉开,暗暗的舞台上隐约可以窥见钢琴剪影。

聚光灯亮起,落在钢琴处,也照亮钢琴前坐着的人。

一如十年前,尤语宁穿着一身无袖纯白长裙,露出两条细白胳膊。

不同的是,这一次台上只有她一个人。

柔顺的长发披肩,端正坐着,肩背挺得笔直,温柔的眉眼,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大礼堂内欢迎她的掌声渐次停歇,一片静谧之中,细细长长的手指按下钢琴的黑白格琴键,舒缓悠扬的旋律从大礼堂四面八方的墙上流淌出来,渐渐将人环绕,带人一同进入岁月静好的世界里。

温柔甜美的女声随即从耳麦里传来,咬词清晰、发音标准地唱一首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绝对不浮躁的歌。

舞台四周光线昏暗,只留着一盏聚光灯温温柔柔地将她和钢琴笼罩起来。

她的周身就像是有一层天使的光环,让人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闻珩十指随意交叉着,搁在叠放翘着的腿上,满心满眼依旧是当初在台下渴望的那个人。

也就只有在这样的一刻,他浑身的刺都暂时收了起来,看起来温柔得不像话。

台下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里,有人拿着手机安静地拍下这样一段视频——

台上仙女一般的白裙女生岁月静好地弹唱一首温柔的英文老歌,台下昏暗的一处,惊才绝艳的男人散去浑身叛逆,为她温柔眉眼。

她记得他写的第一封信,少年意气,不甘台上她居于人侧。

所以,十年后的今天,她孤身一人上台,只要他看见她一个人。

仿佛旧梦一场,时间的洪流在这一刻匆忙却又温柔地倒回2012年12月底的冬天。

一年一次的元旦迎新晚会在即,每个班都递上了自己的节目名单,闻珩的名字赫然在册,备注里写着街舞的曲子。

那是一支群舞,他站c位。

彼时年少,血气方刚,初初进入南华一中,晚会的前一天才被迫打了一场架,额头眼尾嘴角都留着一片淤青。

帅气桀骜不仅丝毫不减,还增了几份战损后的破碎美感。

次日晚会节目候场,人来人往的嘈杂后台让人觉得烦,少年闻珩躲到通往前厅虚掩着的门边,听见一道安抚人心的温柔女声。

将门偷偷打开更大的缝隙,他懒懒又偷偷地斜倚门边,朝台上一抬眼,看见一张好惊艳的脸。

后台忙得热火朝天,工作人员到处抓人,他被抓回去要上妆,说这张带淤青的脸太过叛逆嚣张,校长在台下看了要气得犯心脏病。

两条胳膊被人架着后退,他却还是记住了那样的一张脸。

“学姐,台上唱歌那美女认识吗?哪个班的?读高几?”

“她啊?我们文艺部副部长,高二,尤语宁。”

他被拉到通用化妆间的座椅里,其他人都肯乖乖让人上妆,他却不肯让人碰他那张脸。

“换个温柔的来,疼。”

学姐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都不想管他,好说歹说了半天,后台会化妆的几个让他选,他都说人家看起来不够温柔。

前厅里尤语宁唱完那首歌,匆忙回到后台帮忙。

宣传部部长蒋小燕被闻珩搞得头大,见到尤语宁回来,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冲上去:“天呐我的宁!江湖救急!快来快来,有个好难搞的学弟。会化妆吧?我求求你给他化个妆吧!”

尤语宁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抓壮丁似的拖着到了化妆间,问了好几句才勉强搞清楚状况。

少年背对着她歪歪斜斜地坐在化妆椅上,后背贴靠背,双腿交叠着,脚搭在化妆台上,整个人一眼看上去,就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蒋小燕冲他喊:“学弟,这个够温柔吗?”

纨绔子弟一抬眼,大大的化妆镜里少女一袭白裙加身,在台下依旧光芒耀眼,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两米远。

他放下搁在化妆台上的脚,轻轻一蹬地,化妆椅转了个向。

那是尤语宁初见闻珩的第一眼。

他一脸伤,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却对她偏头露出个笑:“学姐好。”

蒋小燕一看情况,双手合十,感激涕零:“天呐我的宁,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位学弟就拜托你了!”

说完将人往前一推,跑路去忙别的。

尤语宁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推,跌跌撞撞地往前摔,很不好惹的纨绔学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贴在她手腕的掌心一片滚烫。

“学姐,小心点啊。”

她站稳说谢谢,对上他灿若星河的双眸,总觉得过分热烈,别开眼去帮他找东西化妆。

很难搞的学弟突然变得很好搞,先前说别的学姐都不够温柔,眼下却对她说:“学姐,其实你可以用力一点,没那么疼。”

他仰着一张瘦削英俊的脸,盯着人的眼神炙热又直白,丝毫不加掩饰。

彼时的尤语宁还未情窦初开,不懂他眼里的热烈,只当这位学弟喜怒无常,很认真很小心地帮他化妆遮挡脸上的伤。

视线落到他微微干裂的唇上,犹豫两秒,转身去翻找自己的外套口袋。

冬日空气干燥,嘴唇容易拔干,她原本的唇膏快要见底,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新的。

玉白色的一管,圆柱体,周身无图案,只写了一圈品牌的英文名。

还未拆封,包装的纸板上印着一块蜂巢蜜的图案。

温柔学姐当着纨绔学弟的面亲手拆开那支唇膏,包装纸板往台上随意一搁,拧开唇膏盖子轻轻一旋转,露出里头莹润的玉白色膏体。

低头俯身,凑近他,左手轻轻扶着他下巴固定,右手握着那支新拆开的唇膏温柔涂抹到他干裂的薄唇。

“别乱动,等会儿弄到脸上。”

很淡很好闻的柑橘类清香慢慢晕开,顽劣不堪的学弟乖乖巧巧地听话不乱动,抬眼瞧着她专心替自己涂抹唇膏。

扶着他下巴的手指柔软又冰凉,叫人多浮躁的心也能静下来。

他瞧着她小巧精致的薄唇,隐约可见没涂口红,但泛着很细腻的光泽感,呼吸间有跟他唇上一样的柑橘类清香。

“好了。”

温柔学姐把唇膏旋转回去,盖上盖子,想了想,送给他:“送你了,新的,只有你用过。”

“和你用的一样?”

“对,我刚买的,男生也能用,你嘴有点干,每天涂一涂,不然会起皮,冬天空气干。”

温柔学姐事务繁忙,把唇膏塞给他手里转身就去忙别的事情。

他抬眼朝化妆镜里瞧,原本脸上几块战损的淤青都被遮得干干净净,干裂的唇也被刚涂抹的唇膏滋润得有很细腻顺滑的光泽。

打架受伤的这张脸,被她修复得很好看。

化妆台上刚刚拆开的包装还在,他拿到手里一看,上面写着佛手柑。

普鲁斯特效应说,只要你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所以,后来兜兜转转不被记得的那些年,他只用这一种香。

每一天,熟悉的佛手柑香味都会提醒他想起,他们初初见面、她温柔美好的每个瞬间。

-

一首《oceanside》唱完,台下安静一瞬,旋即响起热烈掌声。

尤语宁轻提柔软裙边,起身致谢。

转身下台,绕去后台换衣服,路过中控室,记者部的学弟学妹们在里面盯着前面舞台的灯光和音响,有人在摸鱼翻看以前的视频。

她从门边过的一瞬间,听见里面有个学妹在喊:“哇,看我翻到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呀?我看看。”

“十年前迎新晚会的视频记录,还有后台的,看,闻珩学长!”

尤语宁下意识停在门口,转头朝里看,两个小学妹聚在一起八卦看视频,学弟们对八卦不感兴趣,忙着在调音箱。

前厅的下一个节目开始,环绕大礼堂四面八方的音响里动感的节奏层层递进。

仔细听,是那首《爱人错过》的前奏。

音乐声有些大,尤语宁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犹豫两秒,抬脚进去。

两个学妹以为是老师来了,吓一跳,正要关掉电脑页面,转头一看是尤语宁,动作顿住,满脸惊讶:“尤语宁学姐?”

尤语宁笑了下,问她们在看什么:“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两个女生各自往旁边退开一点,给她让出位置,“正好看见你了耶,还有闻珩学长,原来你们那时候就恋爱了吗?”

电脑荧幕里,是十年前同一时间的元旦迎新晚会。

彼时像素不及今日之好,学生会记者部所负责记录的晚会现场珍贵视频里特意挑选出来的片段,虽有些模糊,却依旧可辨清晰容颜。

她在台上唱歌,镜头从观众席最后一排渐渐向前推进,后台通往前厅的虚掩侧门里,桀骜少年懒懒倚门,高傲的下颌微扬,只看向台上的她。

再往后,视频里的画面变成了忙碌的后台化妆间。

少年坐在化妆椅上,仰着头看她的眼神热烈,时隔经年,比现在半分不减。

她替他化妆,拆了自己全新的佛手柑香味润唇膏,被他连同包装一起妥帖收放。

那是,少年时的闻珩。

尤语宁捏着裙摆的手渐渐收紧,眼眶泛热,晶莹的泪悬着,像将落未落的钻。

原来,他频繁要记起的,是他们的初见。

尤语宁一眨眼,眼泪滚落,说了声谢谢,急匆匆转身离开。

她回到更衣室,衣服来不及换,把羽绒服随便往身上一套,其他东西都收到纸提袋里,小跑着要去找闻珩。

尤语宁的节目结束,闻珩懒得待下去,发微信给她说想先走,叫她换完衣服直接出来,去吃个夜宵。

出了大礼堂,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

有人问他要不要伞,他转眼去看,才发现居然是秦易安。

秦易安手里拿着把伞递过来:“你车里肯定备着,先去拿。”

闻珩垂眼道了声谢,接过雨伞小跑着过去拿了把伞回来,把秦易安的还给他。

“你怎么在这儿?”

秦易安看看他手里的伞,又仰头看天,笑了笑:“里面闷,准备走了。”

他说完,撑伞走进雨幕中,当真离开。

-

尤语宁从环形的后台小跑出来,将侧门掩上,接到闻珩的电话——

“哪儿呢?”

她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心跳好快,呼吸急促,说不出话,一步一步朝大礼堂门口走。

“不说话?”

走至门口,尤语宁挂断电话,双手拉开厚重的大门,听见潺潺雨声。

闻珩拿着把伞立在屋檐下,正要重新拨打一遍她的电话。

那伞眼熟至极,天青色的伞面,勾着细碎的花。

她以前送出去过一把一模一样的。

尤语宁走出大门,松开手,大门自动合上。

应该是听见动静,闻珩回过头来。

也在这瞬间,尤语宁记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大雨淋湿地面,屋檐下被困的男生转头,昏暗灯光下侧脸英俊,嗓音清冽动听:“学姐,我没带伞。”

而今,和十年前一样的冬夜,一样的雨天,他转头,少年的气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模样却像是没有变。

“瞧你男朋友这未雨绸缪的能力。”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那把很旧的小花伞,朝她走来,“没我可不得淋雨?”

尤语宁就站在原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没有动,直到他火炉一样滚烫的掌心抓住她冰凉的手指捏了捏,惩罚似的胡乱在头顶揉一通。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你换好衣服出来,怎么傻不拉几的穿个裙子就跑出来了?不冷?”又把伞撑开塞她手里,在她身前蹲下去:“上来,背你过去,车还挺远。”

时隔十年,这把旧伞重新回到手中。

尤语宁抬头看,当年折断的伞骨已经被修理好,看不出痕迹。

整把伞看上去,除了有些旧,没有一点儿坏的地方。

已经被他修好了。

就像她破碎的心,也被他修好了。

她低头,看见他宽而挺拔的背,好像能够永远撑起她的天。

趴上去,双腿被他兜住,身体腾空,上升。一米六六的她,忽然也有了一米八八的视角。

大雨“啪啪啪”地砸落在伞面,清晰地响在头顶。

尤语宁把伞握紧,她低头看,湿漉漉的地面映出合二为一的影子。

仿佛又回到那一年,他们挤在一把坏掉的雨伞下,一起从大礼堂的门口走回家。

“闻珩。”尤语宁开口叫他,声音哽咽,“我那一年,送你的这把伞是坏的。”

“我修好了。”

“嗯。”尤语宁抿唇,眼泪落下,“谢谢你,也修好了我。”

“打个赌吧。”闻珩忽然说,“赌你今天一步路都不用走就能到家。”

“我会赢吗?”

“当然。”

“为什么?”

“你在对面,我自甘让出所有筹码。”

“那这些筹码就当我日后给你的嫁妆。”

据说,看到南迦巴瓦真容的人会得偿所愿。

2012年冬,闻珩在南迦巴瓦神山下许愿,望所慕之人,他日定要驻足于他身边,岁岁年年。

2022年冬,南迦巴瓦应了他年年来许的愿。

爱是一场豪赌性质的冒险。

所以,我压上所有筹码,极尽勇敢。

爱你,至死方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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