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厉扯动裴镜凌的手一顿。
裴镜凌微挑眉梢，笑道：“唔,我猜……我们两个第一天晚上补觉的时候就是了吧？”
任厉有种被揭开了隐秘心绪的尴尬感,冷着脸拍了拍他的臀,依旧严肃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睡觉不老实。”
“那既然反正我最后都会抱着哥哥睡的。”裴镜凌仰起头，低声道,“所以我们就一起睡嘛，好不好？”
任厉冷着脸不说话。
裴镜凌眨了眨眼,又问了一句：“好不好嘛……”
任厉看着抱着他根本不松手的人，沉默地躺了几秒,咬牙道：“你先松开……我去关灯。”
裴镜凌露出笑容，松开了手。
起了身到床中央躺下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掀开被子一角,拍了拍床面：“厉哥哥,记得设置闹钟,别起晚了。”
任厉拧好闹钟的发条，语气生硬地回怼：“哪次不是我比你起的早。”
裴镜凌挑眉笑了笑：“所以才方便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吗？”
任厉额角青筋微跳：“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哑巴。”
裴镜凌轻笑了一声，把手往被子里缩了缩。
任厉关了灯,柔软的床铺微微一沉,被子被他掀开,面无表情地躺进来,然后又拉高被子把两个人盖好。
他刚躺上床,就被裴镜凌十分自然地挤进了怀抱,把他自己整个人都窝在了任厉的怀里。
任厉周身都是裴镜凌身上温软的触感和淡香气息。
明明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为什么却总感觉他像是一只猫，乖巧地窝在专属于他的狭小空间里，慵懒地睡觉。
裴镜凌心满意足，脑袋轻蹭了一下他的胸口，嘴角温柔带着笑沉沉睡去了。
任厉因为某些不太好说明的原因，浑身有些燥热，一时间还没能马上入睡。
垂眸看着已经安稳睡着的人，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照亮他的半边侧脸，睫毛纤长，嫩白的皮肤在月色下都似乎能反光。
任厉把下巴轻轻地放在他的头顶，手臂横过来，轻轻环过他的腰，安分地揽着他，并不乱动。
低不可闻的温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晚安。”
***
闹钟响起的时候，任厉很快清醒，伸出手按下了嘈杂的闹钟。
大清早的，外面又变的鲜活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个世界响起。
这些声音传进房间的时候，已经变得比较微弱了，但是这并不妨碍让任厉判断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痕迹已经被抹除。
不然被人看到一条街上横躺了五六十多个尸体，想不引起轰动都不可能，不可能如此平静。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好，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映入房间。
任厉看着依旧乖巧窝在怀里的裴镜凌，没有了黑暗的夜色做朦胧的遮掩，一切都变得明了起来，白皙的皮肤映着清透的阳光，白的诱人晃眼。
而自己的指尖依旧没有阻碍地黏在了他的皮肤上，轻轻揉捏了一把，腰身软滑的超乎了想象。
温热的体温几乎灼烧了任厉的手指，滚烫的触感从指尖沿着身体的脉络传到了四肢骨骸。
心尖发烫。
任厉不敢再留恋，克制地抽出了手臂，望着头顶长舒了一口气。
“裴镜凌，起床了。”
“唔……”裴镜凌哼唧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起来。
任厉捏了一把他的脸：“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赖床呢？”
明明之前都是说一不二的，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耍赖了。
裴镜凌半眯开眼，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含糊地说道：“要抱……”
“抱什么抱，就是太惯着你了，越来越娇气。”
任厉看他转醒，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拿开，自己率先抽身，坐起身下了床去洗漱。
推开洗手间的门，没有浓厚的血腥味，任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衣服，上面的血迹只剩星星点点，应该是自己的血沾染上去的。
那些npc的血迹、尸体消失……任厉微眯双眸，看来今天去军部，会遇到不少“熟人”了。
看向镜子，脸上的几处划痕已经结了痂，任厉身上的伤疤一向恢复的很快，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只不过……任厉抬起手，指腹在昨晚被裴镜凌吻过的那条伤口轻轻擦过。
——“所以，厉哥哥……我偏要做你的例外。”
任厉的脑海里突然闯进了裴镜凌挑衅的眼神和狂妄的话语，指腹从伤口处转移到了唇角，嘴角轻轻勾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还保持着漆黑的瞳眸，感受着心脏正在彰显生命力的有力跳动，眼神却微微变得幽沉起来。
这样能维持多久都是一个未知，该怎么去接受另一个未知……
轻叹了一口气，直接用手捧起冷水往自己的脸上淋去，试图克制自己动摇的、充满了旖旎的思想。
自己强大的自律能力，在裴镜凌面前，好像已经快要不足以自控了。
等到裴镜凌起床挤进来浴室洗漱的时候，任厉又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模样。
裴镜凌笑嘻嘻地看着他：“厉哥哥，早安。”
“嗯。”
“睡得好吗？”
“……还行。”
“有比之前睡得更好吗？”
“……没什么区别。”
“那……”裴镜凌眉眼弯弯，狡黠地低笑，“我抱起来舒服吗？”
任厉把毛巾晾好，捏了捏他的脸，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一天哪来这么多无聊的问题？赶紧洗漱，换衣服一起去军部。”
裴镜凌笑了笑，一副了然的表情，故意拖长语气说道：“哦~”
任厉莫名有点窘迫，板起脸，越过他往外走，严肃说道：“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等到两个人都换好了衣服，外面的下人也来敲门，请他们下去用早饭了。
等走到了餐厅，果然不可避免地遇见了那几位姨太太。
任厉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如果每天早上都要和这些女人打交道的话，他是真的非常希望赶紧通关副本，还他一片清净。
尽量无视掉那群npc“饥渴”的眼神，任厉绷着脸坐下来，不管她们开口试探什么，都一律默不作声，脸上一片冷漠。
这样让餐桌上的气氛很是凝滞，大家都讪讪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他们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然后就出了餐厅，前往军部。
等到了军部大门，任厉和裴镜凌对视一眼，裴镜凌笑了笑：“走吧，去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脸。”
任厉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下了车，往军部大楼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密切关注着周围人的情况，结果才刚走到一楼，就遇见了“熟人”。
裴镜凌顿了脚步，嘴唇微勾，颇有兴味地看着昨晚唯一射死的小兵正站在楼梯旁，端着枪兢兢业业地站岗。
跟昨晚他双目无神、犹如一个会行动的躯壳不同，他的表情很是灵动。
看到裴镜凌一直盯着他看，咽了咽口水，眼神慌乱，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少帅大人早上好！宋副官早上好！”
任厉脸上漫不经心，淡声道：“你怕什么？这样有什么军人的样子？给我抬起头来。”
小兵连忙抬头挺胸，动都不敢动，看起来有点憨憨的。
“你是专门值早班的么？”裴镜凌随口问道，“一般是晚上几点休息的？”
小兵有点紧张，一脸认真地说道：“报告副官，小的是晚上戌时左右休息的。”
戌时，是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候。
裴镜凌眼神凌厉，盯着他的眼睛，小兵心里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用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任由着裴镜凌审视他。
裴镜凌看了一眼任厉，轻轻摇头，示意他没说谎。
任厉微微颔首，那几句客套鼓励性的话夸了夸他，小兵带上了不好意思的笑，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两个人也没有多加停留，继续往楼上走，期间任厉遇见了好几个被他一刀封喉的小兵活蹦乱跳，充满了生气地朝他们问好。
抓了几个人问了相同的问题，全都表示自己睡的很早，至少没有在深夜还“醒”着的情况。
裴镜凌眯了眯眸子：“他们死而复生了，而且对自己午夜的作为完全不了解。”
任厉沉声道：“昨晚他们的状态很明显不太正常，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被人驱使着来对付我们。”
裴镜凌若有所思，低声喃喃道：“剧院里继续唱戏的npc、非常贴近人设的npc、午夜时候完全不会出现的npc、突然出现的‘没有灵魂’的npc……”
三楼到了。
任厉掏出枪，上好膛拿在手里，提醒道：“先别管那些npc了，注意警惕昨晚对付你的那几个人。”
裴镜凌嘴角噙着笑，挑了挑眉：“其实要是按照我的推导的话，现在应该是他们要警惕我们才对。”
“午夜是他们的主场的话，白天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吧。”
任厉看着裴镜凌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蹙了蹙眉，沉声道：“你的推导……你觉得他们都是玩家，而且他们被拆穿是玩家就会通关失败，以及拆穿的方式就是让他们ooc，对吧？”
“对啊。”裴镜凌点了点头，说道，“npc明显分成了两类，一类是真的游戏副本里的npc，一类是由玩家扮演的npc，这点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任厉当然知道这点是已经肯定了的，语气凉凉地说道：“毕竟是拿你的‘特殊’体质试出来的。”
裴镜凌搪塞地咧嘴一笑，没有说话。
任厉懒得在这个时候跟他纠结这些隐瞒的事情，继续严肃地说道：“但是你后面推测出来的条件，就有点跳跃了。”
“一是他们害怕被拆穿，是建立在昨晚那几个人的情绪反馈上推测出来的。”
“二是他们也害怕崩坏人设，这是建立在那位‘李中校’ooc后的情绪反馈上推测出来的。”
“而后你就将‘拆穿’等同于了让他们ooc，然后再跳跃式地大胆猜测这就是他们的失败条件，这点是不是太过于不严谨了？”任厉皱着眉，反着举例道，“就好比我们也害怕崩人设，但是真正通关失败的条件是午夜处决身亡，有一定的相关性，但这不是必然性。”
裴镜凌看了一眼板着脸的任厉，无奈地说道：“哥哥，你就为了让我提高警惕，至于这么认真地反驳我吗？”
“至于。”任厉乜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脸，“谁要你太不听话了，我随便说说，你会听我的吗？”
裴镜凌瘪了瘪嘴，眨了眨眼：“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去找那位‘李中校’吧，他单刀匹马的，不是更安全？”
任厉是不太所谓，看了一眼楼梯：“可以。”
还不等他们上楼去，楼梯上传来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两个人脚步齐顿，不慌于上去。
等到那个人进到他们的视野，三个人目光相对——真是冤家路窄，来的人正好是昨天被裴镜凌诬陷了的“李中校”。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微怔，然后立马三步跨两步向他们走来，看着裴镜凌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要杀人。
身上的气势和昨天那唯唯诺诺、一脸绝望的模样完全不同，明显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看着裴镜凌，气的脖子和脸都红了，直接怒骂道：“你一个下贱、下九流的戏子，竟然敢诬陷我李忠仁？！我生平最看不得你们这些不干不净的人，看上你？我呸！辱了我的脸面，下贱的东西！”
两个人的眸色皆是一变，互相对视了一眼。
面前的人，已经从玩家变成了npc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