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在烟花之地长大,从小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本事稍弱一点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下,刚刚故意搂过去想要亲凤妤就是存心试探。她在凤妤上马车前就有所怀疑,谢珣几年前扮演凤妤,若是认真点,或许还能混得过去,如今是怎么都扮演不了凤妤的。
这三年,小侯爷谢珣今非昔比,杀戮和威严日渐沉重,早就不是当年一颦一笑满楼红袖招的小侯爷。十三娘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来,可姑娘的脸,仍是这张脸,十三娘就存了一点侥幸心理,或许姑娘是想要报仇,心不在焉。
可越试探,越发觉不寻常,这绝对不是她的姑娘。
“我不是你家姑娘,又该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十三娘声音冷若冰霜,警惕地看着谢珣,“这几日锦衣卫在城门口盘查,如今城门近在咫尺,你若不从实招来,信不信我引来锦衣卫,把你碎尸万段。”
“十三娘,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凤妤的脸,凤妤的身体,你要把你主子碎尸万段?”
“什么主子,谁知道你是什么孤魂野鬼,别以为占据姑娘的身体,你就是我的主子。”十三娘嗤之以鼻,心中也是惊涛骇浪,真不是她家姑娘,他究竟是谁?
谢珣对十三娘刚刚抱过来想亲的举动极是反感,厌恶和嫌弃难以掩饰,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当年凤妤和你一起逃难时,还有一人,他叫小七,对吧?”
“你怎么知道?”十三娘心中诧异,这应该是她,凤妤和姐姐,小七四个人之间的秘密,因小七身故,她们就不再提起,怕凤妤伤怀。
“本王在牡丹楼,还赊账四千一百两吧?”
十三娘目瞪口呆,赊账这种事,除了小侯爷本人和十三娘,怕是谁也不知道的,毕竟小侯爷爱面子,不可能到处宣扬他在牡丹楼赊账,二来小侯爷和她家姑娘定亲,十三娘也没真把赊账当回事,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可没有记在账册上。
“……小侯爷?谢珣……你……你怎么在我家姑娘的身体里?”
“说来话长,你在本王面前规矩点,别动手动脚,进城!”谢珣脸色已有点不耐,十三娘不敢耽搁,心如鼓擂,完全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十三年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这是……北蛮什么秘术吗?”十三娘,也就北蛮有这种离奇的术法了吧。
谢珣闭目养神,身份暴露后神色更是冰冷,威严,分明是凤妤的脸,可十三娘绝对不会把眼前的人当成凤妤。
杀戮果决,哪怕生得国色天香,我见犹怜也掩不去她眉目中的狠厉。
十三娘也不敢放肆,既是谢珣,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她也算放心,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十三娘也不敢造次。
马车很快就到城门口。
谢珣掀开车帘,看向这座巍峨壮观的京都城门,这是北城门。
快三年了!
他又回来了!
谢珣眼底杀意翻滚,浓烈又滚烫的恨意在心中不断翻涌,呼之欲出,他瞬间想起那一夜的镇北侯府。
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可转瞬间,刀光剑影,鲜血淋漓。
父亲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他甚至来不及见到长姐,母亲和姨娘们为了不拖累她们,选择自戕。
他想起大哥为了保护他,骗他走了另外一条路,明知是前方是死局,大哥用命为他拖延了活的时间,拖到二哥救援。
他看到万箭穿心的大哥。
他看到了宁州铁骑的将士们尸横遍野,雨水,鲜血和眼泪砸在眼睛里,又疼,又涩,京都像是暗无天日的深渊,吞噬着他的热血,希望和未来。
留给他的,只有鲜血和仇恨。
“王爷……额……姑娘,到城门了,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你稍微控制一下,你这样很容易暴露的。”十三娘吞了吞口水,“……笑一笑?”
谢珣深呼吸,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十三娘毛骨悚然,“笑得很好,不要笑了,当一个冷若冰霜,又哑巴的侍女吧。”
门口接受盘查,十三娘一共四辆马车,她都不必下车去交涉,掀开车帘,笑着和守城的李少将军打招呼,“李公子,许久不见,您越发英姿勃发,威风凛凛呀,一样的官袍,穿在您身上就是比旁人更尊贵,更有气势些。”
“姐姐可别取笑我了,昨日我刚去牡丹楼,想见姐姐一面,姐姐还避而不见呢。”
十三娘娇笑着,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定是玲花不懂事,没来通传,姐姐怎么舍不得不见李公子,今晚下值来喝酒啊,我亲自陪你,不醉不归。”
李少将军被媚骨天成的十三娘勾得魂都不见了,只觉得口干舌燥,面红耳赤,“好啊,姐姐可别失约。”
“姐姐就开着桃花蜜,等你来喝,你看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一一盘查也很费时间,时日也不早了,姐姐跑马一天真的太累了,能否直接放行啊?”十三娘声音又娇,又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软勾人,尾音微微上扬,勾得少年心里痒痒的。
谢珣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没有少年能逃得过这样柔媚,又风趣的姐姐。
“行咧,姐姐,我们晚上见!”李少将军挥了挥手,都没有检查马车,“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