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是六阿哥也不知沾了花粉还是什么,身上出了些疹子,贴身伺候的宫女看见了,倒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只以为是春日小孩子容易过敏罢了。
幸而满宫里都当六阿哥是个宝贝疙瘩,嬷嬷也不敢怠慢,还是将这事告诉了皇后,皇后自己就失去过一个儿子,最是知道小孩子容易折在这些小事上头,当即就请了擅长小儿症候的太医来给六阿哥瞧病。
那太医看过六阿哥身上的疹子,脸色却凝重了。
太医是这么说的:“阿哥许是沾了何处的花粉过敏了,小孩子体弱过敏实属寻常,本来是无碍的,开两副药吃了也就无事,可微臣给六阿哥诊脉,倒像是长久过敏,这才发出了疹子,若是找不出病源,长久下去,阿哥生出哮症来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听了当时就心惊了,脸色阴郁了片刻后道:“本宫也懂些医理,幼儿易过敏本是常事,照你看来,此症可有根治的法子?”
“只要找出是何种粉尘叫六阿哥过敏,仔细避着,待以后阿哥年岁大了,也就无妨了。”
皇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吩咐太医好好为六阿哥调理,然后便派人大张旗鼓地去查证这事了。
偏偏那日太后身边的竹息嬷嬷来景仁宫给皇后送东西,便晓得了六阿哥出疹子的事。
最疼爱的小孙子出了这样的事还了得?太后知晓了这事,责令皇后六宫内严查,务必要找出何处的花粉导致六阿哥过敏,太后不放心,还派出了自己身边信重的人手去协理皇后,这便查出内里有翊坤宫的事。
是六阿哥身边伺候的宫女提了一嘴,春日以来,六阿哥时常同五阿哥一道玩,日常接触的,沾上了什么花粉也说不定,于是皇后又命人去查翊坤宫,这才发现,五阿哥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平日用的胭脂水粉里掺杂了大量碾碎的芙蓉花粉,而这宫女又日常跟在五阿哥身边伺候。
五阿哥年岁大一些,平日身子又健壮,没什么妨碍,可六阿哥年幼,才容易受影响。
太后大怒,即刻下令将这个叫春蓉的宫女带到慎刑司严加审问,可春蓉咬死了不知情,慎刑司的人也没有办法。
后宫里动静这样大,太后在景仁宫传召了各宫嫔妃,自然也惊动了秋月,秋月便连忙赶来了景仁宫,来了才知道,太后竟是亲自前来了,此时正坐在上首,旁边坐着皇后,底下华妃携五阿哥直挺挺地跪着。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弘暄的事儿子已经知道了,还累得皇额娘跟着操劳了,是儿子不孝了。”
“都是臣妾无能,才叫六阿哥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好弥补过失。”皇后见秋月这般表态,也跟着罪己。
“哼,哀家又不糊涂,旁人有心要算计中宫嫡子,你们这一帝一后又有何过错呢,事到如今,皇上务必要严惩那幕后黑手。”
太后说着眼睛便往华妃身上瞟,华妃低着头感受到太后的目光,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皇额娘说的是,”秋月略微颔首问道:“只是如今还未肯确定是华妃所为,还是先叫华妃起来吧。”
太后皱着眉,也不与秋月争辩,叫起了华妃,秋月又道:“弘昼还小,叫他掺和这些事做什么,皇后叫人将他带回去吧。”
皇后应了声,便派剪秋将五阿哥弘昼带出去了,临走前,弘昼还担忧地看了眼华妃,被秋月看在了眼里。
“慎刑司可审出些什么?”秋月接着问道。
“慎刑司的人已经严加审问,春蓉只说那胭脂是内务府按例发放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派人搜查了翊坤宫,尤其是五阿哥身边伺候的几个,可她们的胭脂水粉都没有问题,应当不是内务府的问题。”皇后回答道。
“哼,这不明摆着嘛,要不是主子指使,哪个奴婢胆大包天敢包藏祸心?定然是华妃嫉恨六阿哥乃中宫养子,想要除之而后快,还请皇上太后做主,严惩谋害六阿哥的小人。”
出声的是荣嫔,六阿哥遭此一难,她这个生母简直恨极了华妃和五阿哥。
华妃听了却嘲讽一笑:“且不说此计拙劣,一旦事发本宫绝逃不了干系,单说春蓉是五阿哥身边伺候的,若是本宫害人,五阿哥年纪小也可能受害,本宫难道会叫五阿哥冒着这样的风险,去陷害其他的阿哥?荣嫔慈母之心虽好,可到底蠢了些!”
“宫中谁人不知五阿哥自来健壮活泼,兴许是你华妃看准了这一点才大胆下手呢?”齐妃又出来帮腔。
“三阿哥已经成年,想必也不担忧花粉过敏,那请问齐妃娘娘若要害某个人,会冒着三阿哥过敏的风险去做那害人之事吗?”
“你……简直胡言乱语!本宫才不如你一般心黑手狠,竟敢谋害未成年的阿哥!”齐妃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殊不知有的人面上老实敦厚,背地里连好姐妹都能暗害。”华妃意有所指地在齐妃和荣嫔脸上来回逡巡。
齐妃呼吸一滞,不敢再说话了,再说下去,就牵扯出自己的陈年往事了。
“好了,”太后头疼地按按眉心,“你们不必再争了,此事必定要有个水落石出,哀家就不信了,那春蓉一个小小宫女,还能不怕死不成?”
话音刚落,慎刑司的人就问来报,说春蓉招供了,自己是受了静思殿甄常在的指使,知道六阿哥对芙蓉花粉过敏,所以故意将芙蓉花粉掺在脂粉中,好叫六阿哥出疹子,陷害一向和甄常在有仇的华妃。
太后听了大怒,因着这事没人往甄常在身上想,是以方才太后并未传召她,现下赶紧命人拿了甄常在来问罪,秋月挑挑眉不置可否,却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甄常在便被带到景仁宫,她见了这里的阵仗,什么也没说,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甄常在这是做什么?”出声的是皇后。
“臣妾闭门思过已久,轻易不出宫门,今日乍然被传召至此,又见太后娘娘和皇上也在,宫里各位娘娘们都在,便知道为的定然不是小事,臣妾自知身份低微,从前行事许多不端,不管今日是为着何事,总要先罪己才是。”
听了甄常在这番话,嫔妃们脸上神色各异,坐在角落里的安贵人心头微微感慨,许多日子不见,从前这位心高气傲的莞嫔竟也会说自己“身份低微”了。
“你不必妄自菲薄,今日之事若与你有关,自然该严惩,若与你无关,皇帝没有废你,你就还是天子的嫔妃。”还是太后发了话,叫甄嬛起来。
甄嬛听了乖乖起身,站在一旁听训,太后接着道:“动静闹得这样大,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六阿哥接触了掺了花粉的脂粉,身上出了疹子,那犯事的奴才却是供出了你,你可有话说?”
甄嬛听了大吃一惊,随即委屈地掉下了眼泪,跪下辩解道:“太后明鉴,臣妾如今在宫里如同透明人一般,平日闭门不出,只顾着思过就是了,怎么会起了这样胆大的歹心?竟敢谋害六阿哥?”
“甄常在兴许不敢谋害六阿哥,可是借着六阿哥陷害华妃的胆子,兴许也是有的,若那春蓉咬死了不招供,可不就是华妃嫌疑最大?要知道,甄常在和华妃,过去可不怎么和睦呀。”
齐妃开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惹得秋月横了她一眼,华妃竟也悄悄翻了个白眼。
“齐妃娘娘所言也不无道理,可是春蓉是华妃娘娘宫里的,又是五阿哥贴身伺候的,臣妾如今只一介小小常在,又……又遭皇上厌弃,拿什么收买她?臣妾说句僭越的话,若齐妃娘娘您是那宫女,难道会被臣妾收买?再说居心,就算臣妾是为了陷害华妃娘娘,若一个不好,六阿哥有个什么,难道臣妾不要命了?这样拙劣的手段,岂不是因小失大?还请太后和皇上明察,臣妾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甄嬛说完,便跪在地上不起来了。
“既然甄常在都这样说了,唯有再细细审问春蓉了……”
太后话还没说完,慎刑司的嬷嬷又来报,说春蓉受不住刑,人没了。
这也太巧了,皇后觉得今日的事怪怪的,再看太后平静的面孔,心里便有些不好的念头。
慎刑司的人才报了春蓉的事,甄常在又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去,忽而又晕了过去,皇后心里更犯嘀咕了,不由得揉揉额头。
“皇后身子不好,想是头风又犯了,剪秋,扶你主子娘娘进去歇息。”秋月不管甄嬛的事,先吩咐了剪秋这么一句。
皇后本想推辞,可看到了秋月的眼神暗示,便不开口了,太后也欲言又止,忽而想到了什么,便也不作声。
皇后离开以后,太后便发了话叫太医先给甄嬛诊治,却诊出甄嬛中了毒,且中毒时间不短。
“今日如此多的事,皇额娘也劳累了,不如先回慈宁宫歇息吧。”秋月建议道。
“不必,哀家的身子骨没那么弱,今日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要在这后宫兴风作浪!”
秋月便也不再劝了,只是手头不断滚动的念珠,却暴露了她成算的心计,一旁苏培盛看见了,却眼观鼻鼻观心,只作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