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元宵,注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
林久君等涉案之人都被带到了县衙,等候审理。
金不焕身上本就还有杀人案悬而未决,眼下又牵扯进了舒家之案中,自然被带走了。
舒家之案他自然没有参与,然而这般大案,本就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非如此,当初舒家也不会被满门抄斩,株连几族。
林家的其他人没有收押,但是也被勒令禁足,不得外出,大家都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他们林家,怕是要步舒家的后尘了。
秦彧沉默地望着檀香,眸中一片难言的深邃。
他哑声,“就算你爹真的认罪,事情真的属实,我也会向父皇求情,不牵连无辜。”
檀香垂下眼睑,面上现出苦笑。
她也是人,如何会不怕死?但是,自己父亲做下的那些事,却是非同寻常。
要知道,当初那些药,可是害得皇后失了一个龙种,害得太后生生丢了性命,舒家更因此血流成河。
这般大罪,又岂是他一句求情就能轻易抵消?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受宠。
檀香正要开口,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再在皇上面前自讨没趣,就听他道:“毕竟,我们已经定下了婚约,你便是我未过门的王妃,真要株连的话,我这个女婿也该一并承担。”
檀香瞬间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她心口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暖暖的,十分感动。
他说那话的样子很认真,神情也十分专注,檀香几乎要当真了。
但很快,她想到什么,很快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她微微垂眸,掩住了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觉得秦彧真的太仗义了,直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在为她着想,还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她。
檀香摇头,“你别说笑了,我们的事,我爹根本就没答应。”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决定的权利。而且,我的聘礼都已经搬进来了。”
檀香苦笑,“这些东西搬进来了又有什么用?过几天也会被抄没了。
而且,就算我爹答应了,我们家这样的情况,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到时候皇上金口玉言,要退掉一门亲事,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秦彧抿唇,很坚定地说:“不会。他不会干涉我的婚事。”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残了腿的皇子,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散王爷。
他父皇不缺儿子,更何况自己还不是最出色的,他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干涉。
就算他真的干涉了,秦彧也不会就这么乖乖听话。
他若真的是个听话的儿子,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在外游历,从不回燕京了。
秦彧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檀香还要再说什么,秦彧已经沉了脸,略有些不耐,“多大点事儿,磨磨唧唧的,还像不像你了?”
檀香有些发愣,这,这事儿不大吗?
秦彧不待她多说什么,嘱咐了她几句,就推着轮椅走了。
这件事,还有很多后续之事需要处理。
只留下檀香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发愣。
外面,围观的百姓依旧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直到看到林久君等人被带去了县衙,大家更是瞪大了眼睛,满眼都写满了八卦。
这其中八卦的暴风人物,就是钟可心。
她只在外面听了冯氏的那些喊话,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冯氏后面没有说完的话定然事关重要,而且十分骇人听闻。
然而,她偏偏被拒之门外了,只能跟大家一起在这儿干瞪眼!
现在看到连林久君都被带走了,心里更是跟百爪挠心似的难受,简直要命啊!
可她纵然再想知道,在这个时候,却也不会没眼色地上去追问,就算她真的问了,云洛伊也未必会说,毕竟有些案情在未得到确切证实之前,是不能随便外传的。
所以钟可心就只能继续干瞪眼了。
众人回到县衙,还没来得及安排接下来的事宜,就被县衙里突然出现的人狠狠吓了一跳。
明昭帝竟然来了!
他坐在正厅中,眸光定定,神色愣怔,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白衣身影,赫然就是云清子。
众人短暂惊愣,旋即皆齐齐下跪行礼。
明昭帝的兴致不高,声音中都有些怏怏的。
几人心中都隐约生出了一个念头,明昭帝该不会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果然缓声开口,“朕早就到了,在林家发生的事,也都听到了。”
云清子在年前给他去信,说近日他夜观星象,元宵之日,药城会有大变故,而那大变故,赫然就跟他的劫难有关。
若是处理得当,劫难就此化解。反之,他的劫难会越来越大,甚至造成反噬。
明昭帝对云清子信任有加,当即就急忙赶了来。
明昭帝比秦彧到得还早,只是他是低调入岛,进城之后也没有暴露行迹,只是派人给云清子传了信。
后来,他就亲眼见到了自家儿子豪气的求亲排场,见到了他宛若土匪一般的抢亲画面,听到了他为了求娶别人家的女儿说的那一系列不要脸的话。
明昭帝本以为这所谓的大变故就是自己儿子搅和出来的,但是后来,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到了冯氏,他听到了那些话,即便是后来在林府里,他也偷偷藏身其中,做了一回偷偷摸摸的偷听者。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原来,他的劫难,是缘起舒家……
直到他们下了密室,明昭帝才悄悄离开了林府,回了县衙。
回来之后,他就这么一直坐着,没有开口,直到他们也回来了,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话叫众人都为之一凛。
舒家的案子,是明昭帝亲自判的,而今却被重新翻了出来,证明那是一桩冤假错案。
这无异于是在明晃晃地打明昭帝的脸。
纵然这件事本身是真的,但自古帝王,又有多少人能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秦彧本还在琢磨,究竟要如何上折子跟父皇陈情此事,要如何为林家求情,才能让父皇不做迁怒。
然而,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父皇就从天而降。
而且,自己上折子转述,和他自己亲耳听到,其效果,俨然天壤之别!
他父皇,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更何况,还是被林久君这般愚弄。
秦彧不觉心弦绷紧,神色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