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尘听着葛姨娘的话,不自觉就又想到了幼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舒贵妃。
舒家的风水想来真的很好吧,不然,怎么能养出这般优秀的一双儿女。
不不,舒家的风水,应该很糟糕才对,不然,怎么会平白惹上这般祸端?
霍临尘收敛心神,拉回正题。
“舒家当年之事你知道多少?”
葛姨娘神情微微恍惚,“据说是贡药出了纰漏,其余的,我一介内宅妇人,就是有心打探,却也不得而知了。”
霍临尘沉吟片刻,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这些年在金志成身边,可有发现金家与舒家之事有何瓜葛?”
葛姨娘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陡然明白了霍临尘这问题的意思,面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你,你是说……”
“本官是在问你,你不能有任何隐瞒,但也不要有任何自己的主观臆想,只需要说你知道的。”
葛姨娘很努力地压住了自己心头翻滚的情绪,强压住那疯狂肆意的猜测,收敛心神,仔细回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葛姨娘听到舒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唯一还有印象的一次,是他喝醉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在说:“舒言卿,你再怎么厉害,最后不还是被合伙弄死了……”
葛姨娘断断续续地拼凑出这句话,霍临尘神情严肃,凝眉逼问,“你确定是这句话吗?有没有错漏?”
这短短的一句,任何一个不同的表达,就可能会产生完全相悖的猜测和理解。
葛姨娘又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番,最后用力点头。
“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因为听到了舒公子的名字,所以特意贴着耳朵仔细听了。”
被合伙弄死了……
被谁合伙弄死了?
舒家明明是因贡药出错才被满门抄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真是因为圣诏而死,就不应该是被弄死,而是被赐死。
而且,“合伙”这两个字,也十分值得深究。
霍临尘越发断定了自己心中原本的猜想,他再次开口,“除此之外,还有吗?”
葛姨娘缓缓摇头,再也想不起来了。
霍临尘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逼她,而是转而问,“金家三少爷为人如何?”
葛姨娘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眼中蒙上一层恨意。
“他以前性子还算开朗活泛,但是自从发生那次意外,脸上留疤之后,话就变少了,眼神也总带着几分阴郁。
而自从两年前林家那大小姐逃婚了之后,他整个人就更阴沉了,常常闷不吭声,叫人感觉阴森森的。
这次的事,我敢肯定,一定就是他处心积虑算计好的!我们母子就是着了他的道!”
“那次意外是什么时候?什么意外?”
葛姨娘回忆了一番,“挺久了,大概有七八年了吧,是第一次独当一面外出做生意,没想到遇到山匪,把药材都丢了不说,还带回了满身的伤,脸就是在那时候破的相。”
因为那次失败,金不焕原本的张扬和锐气被狠狠挫了一把,也让金志成对他生了失望,葛姨娘和儿子还暗地里很是嘲笑了一番。
霍临尘没有再多问其他,起身,对外面扬声唤人。
很快便有狱卒过来,霍临尘直接下令,“把牢门打开。”
葛姨娘顿时惊愣,不明所以。
霍临尘却是道:“你只是有嫌疑才会被收押。现在,本官觉得你嫌疑洗清,可以回去了,你不高兴?”
葛姨娘愣怔着,她觉得很意外,心绪也很复杂,至于高兴,却是并没有。
她纵然可以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她儿子都已经没了。
而且现在,金志成已经死了,她又背上这样的骂名,就是回了金家,又哪里还有立身之地?
霍临尘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声道:“因为你无罪,本官才会放你回去,你想回金家也好,不想回也罢,都是你的自由。”
葛姨娘激动道:“那我儿子的冤情呢?大人,你答应我要为他伸冤的!”
“金家一案,本官还会继续查下去,只是多久能查出结果,最终结果会如何,本官也不能保证。
但,只要本官一日在药城当县令,一日便会继续调查。不仅仅是这个案子,任何一个案子,在找出真凶之前,本官都不会放弃。”
葛姨娘看着霍临尘面上神色,心头突然涌上一股热流,眼眶微微发热。
她哽咽着道:“大人,你是个好官,我信你!”
她似是下了决心,决然道:“我回金家!我要回去,为我儿子伸冤!大人,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耳目,只要我发现了一丝半点的线索,我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您!”
此时的葛姨娘,回金家对她来说并不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因为她回去之后,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选择去承受这份苦楚,霍临尘望着她,神色不觉也微微柔和了几分,朝她微微点头。
霍临尘派了江恒亲自把葛姨娘送回去,这一举措可是惊到了金家人,若是葛姨娘一个人回来,说不定直接被人用扫帚就给轰出去,或是直接乱棍就开打了。
但是,因为她身边穿着差服的江恒,金家门房多少有所顾忌,把人给放进去了。
金不焕眼下已经成了金家的主事人,他听闻此事,急忙赶了来。
却见葛姨娘的形容狼狈,双目放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神,呆呆傻傻的。
江恒干脆利落地把霍临尘交代地一股脑倒出,“我们大人说了,葛姨娘无杀人之罪,罪不至死,她又因金二少爷之死受了刺激,已然痴傻疯癫,便免了她的板子,命我把人送回来。
我们大人还说,令慈的案子还有疑点,葛姨娘说不定还会是个有用的证人,可不能让她死了。”
金不焕只是微微怔了怔,便连忙道:“大人英明,既然大人有这番交代,草民定然尽数遵守,不敢不从。大人且放心,葛姨娘定然不会有差池。”
江恒得了他这话,也不多待,直接一个抱拳就利落地离开了,只留下葛姨娘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金不焕的目光渐渐寒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葛姨娘。
半晌,他直接冷冷道:“把她带下去,关在原来的房间里,只要不饿死便是,其余的不用管。”
下人忙恭敬应是,金不焕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葛姨娘原本呆呆的眼珠子微微一转,转瞬即逝,无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