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伊不觉看向霍临尘,当初舒家的事,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他显然是知道舒家当初之事,而且还知之甚详,但他现在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云洛伊又把目光看向了金志成,见他瞳孔收缩,面色绷紧,浑身僵直,显见是紧张的表现。
要说金志成真的没有隐瞒什么,便是云洛伊自己,也不会相信。
金志成磕磕巴巴地开口,“这,这,那,那都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了。”
霍临尘却紧追不放,“满门抄斩,又株连几族,如此重大之事,纵然并非自己亲身所历,也应当记忆深刻才是,金老爷还远没到老眼昏花,记忆衰退的时候,多少应该还记得些吧。”
金志成干巴巴地道:“此事一直是城中禁忌,所有人都不敢提及,时日久了,便也忘了。”
霍临尘眸光定定,“金老爷当真是一丁半点都不记得了?还是说,你这是在心虚,才不敢多提,亦或是,你根本就不想为令夫人找出真凶,伸冤报仇?”
金志成一下就跳了起来,“我哪里心虚了,我一点都不心虚!”
他这话说得,简直比他的肾还虚。
若他不心虚的话,就不会下意识便否认自己没心虚,而对霍临尘说的后半句话毫无反应了。
霍临尘沉下了脸,“金老爷,本官再最后问你一次,舒家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本官便只能再去探问其他人,城中年长的百姓不少,本官总能探问出什么。
若是本官从别人口中听到些你们金家与舒家的龃龉,而你又这般对本官瞒而不报,本官便更有理由怀疑你与此案有关。”
“这,这怎么能随便怀疑……”金志成已经被上回的事吓破了胆,亲眼见到过霍临尘的雷厉风行,毫不手软,金志成心底里不自觉便也有些犯怵。
霍临尘真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迎着霍临尘黑沉沉的目光,金志成一边抹汗,最后还是一边慢腾腾地开口。
“我们家与舒家的确没有什么过节!而舒家当年之所以遭难,也是因为在御贡药材上出了纰漏,害了皇后的龙胎不保,太后她老人家还为此丢了性命。
这等大祸,舒家自然难脱罪责。群臣激怒,皇后的母族厉家尤甚,联名上书,这才株连三族。”
霍临尘继续追问,“究竟出的是何种纰漏?”
金志成支支吾吾,“那等隐秘之事,我们闲杂之人,又如何知晓?”
霍临尘目光灼灼,声音发沉,“金老爷,本官希望你配合。”
金志成也有些羞恼,“我已经很配合了!”
云洛伊从旁出声,“或许该给金大人拿面镜子照一照,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究竟写了多少心虚。”
金志成闻言面色又是一变,整张脸都彻底僵住,面色也随之涨得一片通红。
他想要反驳,但是面对霍临尘和云洛伊两双定定的眼,他那到嘴的反驳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后背都冒出了一片冷汗,他满脸颓然,最后不得不开口,“据说是夹竹桃。那些药材中不知何故混入了这一味毒药,因其外形跟另一味药材很是相似,便没认出来。”
夹竹桃!
这是一味毒性急烈的毒药,舒家既然是历代医药世家,便不可能会这么粗心大意,连这一味剧毒都辨认不出来。
不知为何,云洛伊每每听到舒家的故事,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发沉,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
“我们药城在岛上,与外界的信息传递稍微慢了些,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此事,那天突然就来了一艘船,一位公公领着几队侍卫,直接到舒家宣了旨。
宣完旨,那几队侍卫便把舒家上下的人抓了,舒家的产业都被查抄了。事发突然,不过一天的功夫,舒家就完了。
那为首的侍卫是拿着舒家人的名单一一对照着抓的,是真正的一个都没放过。”
金志成说得汗流浃背,最后斩钉截铁地道:“大人,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余旁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了!”
霍临尘没有再追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继续追问,金志成也不会再多说了。
两人出了金家,霍临尘开口,“这两个案子,你怎么看?”
云洛伊心口正憋闷着,抬脚随意踢着脚边的碎石。
“金志成有事隐瞒,而且那些事情必然与舒家有关。”
霍临尘点头,“没错,我也有这个猜测。但是他显然并不打算开口。”
云洛伊也看了出来,金志成表面上看着挺怂,但也并非怂到没有原则,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
但他们没有证据,金志成咬死了不开口,他们也撬不开。
云洛伊想到什么,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当晚,花匪匪就被派了出去,在金志成的房顶蹲守,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金志成若是真的心里有鬼,瞒了什么,说不定自己就会先乱了阵脚,露出什么破绽。
但是,金志成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第二天,金家又出人命了。
这一次死的,是金大少爷。
同样是毒杀,双手掌心上,同样留下了“舍”“予”二字。
不同的是,毒杀金大少爷的毒药不再是孔雀胆,而换成了夹竹桃!
相隔一日,霍临尘和云洛伊再次登门,再次见到了金志成。
金志成的状态,比昨天更加糟糕,整个人面容惨白,嘴唇发抖,没有半分血色,背脊僵立着,像是一尊雕塑。
金大少夫人则是在尸身面前泣不成声,俨然哭成了个泪人。
霍临尘和云洛伊得知了毒药是夹竹桃之后,都禁不住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
昨天他们没有深入细谈,因为一切怀疑都是毫无证据的猜测。
然而,今日这桩凶杀案,却像是故意的似的,一下就验证了他们那原本就已经呼之欲出的猜测。
对方对自己的来历和意图根本不加隐瞒,像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事先编织好的那张大网展现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