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临尘面上的苦笑也根本不似作假,褚氏心中升起一阵颓然,都怪她,常年闭门不出,过了这么多天才知道了消息。
若是她早一天来,就能见到冯氏,就能得到答案……
多年的执着与期盼,让她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为之一震。
现在,她执意来找冯氏,也不过是想从冯氏那里得到个否定的答案,让她继续保持希望,继续抱着幻想罢了……
就算,最后听到的是最坏的结果,也……至少能让她就此死心!
褚氏她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但同时,也避免了听到最坏的结果,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霍临尘看到褚氏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心中不觉微微发沉。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恶人,也总有太多伤心事,伤心人。
县衙的人全力搜寻,一直到了第三天,才终于找到了冯氏母女。
准确的说,是终于找到了她们的尸体。
她们母女的尸身,是在舒家废宅,之前找到孩子们的那间房间里被发现的。
第一个发现的人,看到尸体的惨状,忍不住连连干呕,直到霍临尘和云洛伊赶来了,他都还趴在旁边干呕不止,没缓过来。
两人饶是已经早有准备,但是真正亲眼目睹,两人的面色都禁不住齐齐一变。
那三具尸体,唯有惨烈一词能形容。
剥皮抽筋,割舌封喉,当这几个听起来就已经森然恐怖词全都变成了现实,那画面究竟如何,可想而知。
霍临尘面色阴沉晦暗,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曾经对冯氏母女说过的话,现在,全都变成了现实。
这些,都是她们曾经对那些孩子做过的事情,甚至,她们做得更加过分。
她们而今的惨状,应当算是她们所得的报应,然而,霍临尘却半分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手段残忍地把她们杀了。
冯氏母女是恶魔,但谁又能保证那个人会不会也化身恶魔,对旁人也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那个人挑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权威,其本身,就是一个有着巨大隐患的威胁。
霍临尘上前,亲自动手仔细查看,云洛伊饶是胆子大,眼下也觉得有些敬而远之了。
老仵作也捏着鼻子验尸,鼻腔中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忽的,老仵作喊了一声,“大人,您过来看。”
霍临尘依言走过去,云洛伊也好奇地上前,老仵作指着的,是她们的脚底。
双脚脚底,是她们身上唯一皮肉完整的地方。
说是完整也并不准确,因为上面被用刀子划上了字。
左边“舍”,右边“予”。
三人的脚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霍临尘的眉头禁不住深深锁了起来。
“又是这两个字!”
云洛伊并不知道这个“又”字是何意,目光疑惑,霍临尘沉声,“岑氏的手心上也出现了这两个字。”
云洛伊不觉喃喃,“这个凶手,跟给岑氏下毒的是同一人?”
舍,予,究竟在暗示什么?
云洛伊似想到了什么,脱口道,“这不是舒字吗?”
霍临尘闻言,脑中灵光一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这不正是舒字吗!
而且,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正是舒宅。
难道是……
霍临尘心中,有一根渐渐清晰的线在缓缓浮动。
他的面上不觉现出一阵晦涩难言的神色,眸中也似泼墨一般幽深黑沉。
“或许,我们该找金老爷好好聊上一聊。”
冯氏母女惨死的消息,再一次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药城传遍了。
对此,有人唏嘘,有人感叹,更多的人则是拍手称快,直言这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霍临尘和云洛伊却是直接上了金家门,求见金老爷金志成。
金志成之前病倒,便一直缠绵病榻,至今都还没好全。
再见到他时,他再没了之前的那股子儒雅之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像是一个真正的糟老头。
想来冯氏给他的惊吓和打击不小,而且因为冯氏,自己也没少受儿女们的冷落与排斥。
他这个一家之主,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家里直不起腰杆,所有的气,也只能一股脑地往肚子里咽。
此刻听到霍临尘来了,他不觉再次回想起那天的恐怖经历,身子禁不住抖了抖。
但他还是强撑着身子起来接待,刚把人招呼着坐下,霍临尘就开门见山地问,“金老爷,请问你对舒家了解多少?”
金志成听到这个问题,刚刚才稳住的身子差点没直接咣叽摔地上去。
他面色一瞬间的变化并没有逃过霍临尘的眼睛。
金志成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虚汗,“大人,这,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舒家已不复存在,多年来也都是禁忌,贸然谈起,好像不大好吧……”
霍临尘沉声,“令夫人的掌心处,凶手留下了‘舍’‘予’二字,冯氏母女的尸身上也都留下了这两个字,而且她们的尸体,也是在舒宅发现。
本官怀疑,此案与舒家有关。是以,本官便想知道,金家、陈家,此前是否与舒家有过节。”
金志成身子又是猛然一僵,原本就不大好的面色霎时愈加惨白几分。
“这,这,不,不,不可能吧……舒,舒家人都,都已经死完了……”
金志成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他们之间有过节,霍临尘追问,“这么说,是真的有过节?”
金志成猛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断然否定,“没,没有,绝对没有!”
霍临尘目光如炬,“当真没有?”
金志成眼珠微转,背脊下意识挺直,声音也拔高了两度。
“绝对没有!当初舒家是城主,我们行事都要敬上他们三分,如何敢得罪他们?
后来舒家出事了,满门抄斩,没留下一个活口,我们又哪里来的机会与他们发生冲突过节?”
霍临尘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轻轻叩着,忽的又抛出一个问题,“说起来,舒家当初是如何遭难的?本官初来乍到,对此事却是一知半解,不明所以,金老爷可否替本官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