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尘正待开口把人叫起来,身后,另外一个与他年岁相当的中年妇人就又跟着跪了下来,也跟着亮了一嗓。
“民妇的姐姐是被人害死的,这凶手可就在这堂上,求大人为姐姐做主啊!”
这一男一女容貌相似,体型相似,想来是岑氏的一双弟妹,姑且叫她小岑氏。
小岑氏和岑家舅爷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哭声几乎要把整个屋顶掀翻。一唱一和间,矛头齐齐指向了金志成。
金志成长相颇有几分儒雅俊秀,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
只是此时他面色难看,唇色发白,整个人瞧着颇有几分狼狈和憔悴。
他显然并不擅长吵架,听到他们两人的指责,他涨红了脸,半晌都只憋出一句“一派胡言!”
小岑氏和岑家舅爷当即朝他齐齐咆哮,“谁一派胡言了!昨晚上只有你跟姐姐在一起,第二天姐姐就没了,不是你杀的是谁?”
霍临尘眉头紧蹙,冷声道:“都闭嘴。”
霍临尘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很冷,尤其是配上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叫叫嚣不已的两人都齐齐哑了火。
霍临尘冷冷地问,“尸身在何处?”
他周身气场太强,整个厅里都被他给镇了。
不待金志成开口,小岑氏就忙道:“在内殿,床上。”
霍临尘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穿过众人,往内殿走去。
霍临尘和云洛伊率先进去,身后,一众人都齐刷刷地跟上,却是被容安和江恒伸手齐齐拦住。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们刚到药城不久,有人不认得他们,他们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腰牌,这才让众人作罢。
霍临尘和云洛伊进到房中,两人默契地开始分头查看。
房中门窗紧闭,地龙余热尤在,显得有几分憋闷。
那窗户不知何故自内封死了,且封死的时日还不短,从里面根本打不来。
岑氏死于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嘴唇发乌,唇缝微张,露出齿龈,亦是乌青之色。显见是中毒身亡。
“认得出是什么毒吗?”霍临尘问。
云洛伊再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她缓缓摇头,老实承认,“不知道。”
人果然不能做井底之蛙,以前在山河县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到了这儿,她才知道自己的井底之蛙,这世上有太多她所不知之事物。
云洛伊手脚麻利地把她身上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伤痕。
从她身体的僵硬程度、身上尸斑的情况,还有当时地暖的温热来看,她应当是死在寅时左右。
他们刚把屋中的情况简略地检查了一遍,那位老仵作终于急急忙忙地赶了来。
他没有想到,新年的头一天,竟然会出人命案。
今日本是喜庆的日子,他穿得十分喜庆,方才被叫得急,连这身喜庆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此时才意识到不妥,然而眼下再纠结也无用,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始验尸。
最后,老仵作所验的结果与他们初步断定吻合。
死者乃中毒身亡,死亡时间约是寅时。
而云洛伊没有认出来的毒,老仵作却是认出来了。
“是孔雀胆。此毒甚烈,凡是入口,只需不到一刻钟,便会毙命。”
霍临尘和云洛伊走出房间,命容安等人再细细搜查。
外面,一众人看到他们走了出来,目光立马齐齐扫了过来,有紧张,有害怕,有期待。
金志成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到他们出来,瞳孔猛缩,神情紧绷。
霍临尘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把众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他直接开口,“死者生前之事,本官需要知道。”
不待金家人开口,小岑氏就又抢了先,“昨天晚上,姐姐她……”
霍临尘目光落在小岑氏身上,直接开口,“这位夫人,请问昨天晚上你可在金府?”
“民妇不在,但是……”
“既然不在,那就闭嘴,本官需要的是直接证人,而不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话。”
小岑氏被霍临尘噎了一下,面色有些讪讪,但最后还是闭了嘴,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金志成是一家之主,金家人没有他的吩咐,自然都不敢贸然开口。
金志成上前一步,朝霍临尘行了一礼,这才开口。
他的声音嘶哑,似破锣鼓那般。
“我们金家素来有守夜的传统。昨夜,大家便全都到了我这嘉禧居一道守夜。
我与夫人年岁长了,身子便总有些受不住,我们刚过子时便到里屋歇息了。
我往日都睡得比较早,今夜已经困极,很快便睡了过去,如此,一夜便到了天明。
谁,谁曾想,我一睁开眼睛,就,就看到夫人已经……我昨夜是真的睡着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说到最后,眼眶已经一片通红,声音也越发哽咽。
霍临尘很快便捕捉到了其中几个关键点。
“你们二人入内休息了,其余人是否还在继续守夜?”
霍临尘目光扫向金家其余人,金家大少爷忙道:“回大人的话,父亲母亲休息之后,我们依旧继续守夜,未曾离开过。”
“你们可睡着过?”
金大少爷摇头,“不曾。守夜讲求心诚则灵,是以我们不敢大意。为了避免打瞌睡,我们便玩起了骰子,输之人作诗助兴。”
说到打瞌睡,几人都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大哈欠,眼中禁不住蒙上一层水雾。
但打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妥,赶忙又给咽了回去。
“那你们可看到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去?”霍临尘又问。
众人都摇头。
“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又摇头。
“从昨晚到现在,你们可看到有其他人从房内出来?”
众人再次摇头。
小岑氏又忍不住插话,“昨夜只有金志成跟姐姐待在一块,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姐姐若不是被金志成毒杀的,难不成还是自己自杀的吗?”
金志成的面色霎时变得很是难看,指着小岑氏,指尖发颤。
“你,你胡说!我虽与夫人在一处,但,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之时夫人就已经死了!”
岑家舅爷却又接话,“既然你是无辜的,为何发现姐姐出事了却不声张,反而还躲躲藏藏?若非我一大早来找姐姐,说不定姐姐的尸身都要被你藏起来了!”
金志成的脸色霎时又是一变,甚至比方才更加难看,整张脸都涨红了,仿若被人戳中了痛脚一般。